“云書……”婁鶴筠行尸走肉般地上前了一步,眼底慘紅一片,“我心里喜歡的人是你,你聽我解釋……”
只是他的話并未說完,人群里忽然有人嚷道:
“婁二爺,你若是個男人就給沐娘子一張放妻書!沒見過你這般羞辱人的,與大嫂茍且,還要娶個妻子回來做掩飾,簡直禽獸!”
這話一出,圍觀眾人紛紛附和。
“與大嫂亂來便算了,還想方設法讓正頭娘子認下私生女,冷落正頭娘子這么多年,證據確鑿還想抵賴,衣冠禽獸,畜生不如!”
“主要是這兩人毀了名聲后竟打算私奔,孩子都丟下不要了,把爛攤子丟給沐娘子,這世上還有這么不要臉的人嗎?居然還是進士出身,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婁氏眾族人被罵得抬不起頭,臉上也跟著火辣辣的。
這次可不是養私生女這種小事,而是亂了倫常!
沐云書看著婁家眾人,再次開口道:“請婁家給我一張放妻書,不然便公堂相見!”
婁氏眾人瞬間慌了,這種丑事弄到公堂上去,他們這些人還要不要臉了?他們的孩子還娶不娶妻了!
許氏他們已經沒臉沒皮了,可他們不能跟沐云書死耗啊!
早知道事情發展成這樣,面脂方子那次就該把這和離書寫了!
“云書啊,萬事好商量,你先別激動!”
婁三叔瞬間變得溫和起來,試圖安撫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浪子回頭金不換,鶴筠他會改的,和離對你也沒有好處啊!”
沐云書背脊筆直,風將她的發絲吹得有些亂,給她添了幾分破碎之美。
但她眼中沒有淚,大概因為隱忍著憤怒,讓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像是隨時會被折斷翅膀的蝶翼。
夜風在中,素色裙擺輕輕揚起,猶如在寒風中卻依然要倔強燃燒的冷色火焰。
“我不需要他改,我只要和離!”
她清冷開口,朝眾人福了一禮:“今日的事,大家可愿給云書做個見證?”
話音一落,立即就有人應道:“沐娘子放心!不管你告到哪里,若需要人證,咱們都不會坐視不管的,你盡管告去就是!”
聽到這聲音,沐云書有些驚訝,她雖然安排了人造勢,可那些人顯然沒這人機靈。
而且這聲音頗為耳熟,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不過現在也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她只當那是個樂于助人的好鄰居。
其他人怒火和血性也被煽動了,一起高聲附和起來。
“對,沐娘子,你盡管去告,咱們都給你撐腰!”
“你娘家人不在,我們就是你娘家人,若我閨女嫁到婆家被這般磋磨,老娘豁出這條命也不能讓那家人好過!”
瞧見激憤的鄰里,婁家族人哪還敢再勸,婁三嬸用力扯了扯丈夫的衣擺,低聲道:
“沐氏要放妻書就快給她吧,千萬別上公堂,咱們家兒子還要科考的!”
另外幾人也催促道:“是啊,鶴筠做出此等丟人現眼的事,咱們也確實沒立場再挽留人家云書,快快寫了放妻書給她吧!”
許氏已經被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見沐云書執意要離開婁家,她咬著牙瞪著沐云書費力道:
“你,你離開婁家,就是棄婦,你以為你還能有什么好出路?”
“那就不勞煩婁夫人操心了!”沐云書連母親也不想再叫一聲,“哪一條路都比留在婁府好上百倍!”
“好!好!你別后悔!”許氏怨毒地瞪了沐云書一眼,對婁三叔道:“給她寫,我要親眼看著她后悔,看她來求我!”
“不,不要!”
婁鶴筠本想送走楚曼娘后,帶著沐云書去租來的畫舫賞月,向她坦白自己的喜歡,可現在,她竟要與他和離,他往后余生該怎么辦?
他想要去阻攔,卻被許氏狠狠打了一巴掌。
“夠了,她就是個掃把星,攪得家宅不寧,你還留她作甚!”
許氏這般說,是為了給兒子找回些顏面,他兒子是會飛黃騰達的,不能這般沒出息地去求一個婦人。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能幫鶴筠的貴人一定快要來了!
許氏只能這般安慰自己才能撐住這口氣,不叫自己倒下。
婁三叔很快寫好了放妻書,見婁鶴筠不愿同意,他也顧不得那么多,扯過他的手在朱砂上按了一下,之后將他的指印清晰地印在了宣紙上。
等婁三叔將蓋了各種印章的兩份放妻書送到沐云書面前后,沐云書毫不猶豫咬傷了自己的手指,將血印印在了紙上。
把其中一份收好放進袖子里,沐云書這才覺著自己真正的活過來了。
“翠玉,寶珠,你們去收拾東西吧,我們今夜就離開!”
眾人都能覺察出來,收到和離書后,沐云書的聲音都輕快了幾分。
婁鶴筠用那如同木雕般的眼睛看向沐云書,“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不然呢?”
月光灑在沐云書臉上,模糊了她的輪廓,她眉眼本生得柔美動人,可此時卻透著無盡寒意。
好像這一刻她已經期待了許久。
婁鶴筠只覺得自己的肺腑插進了一把涼到徹骨的鋼刀,讓他呼吸都凝滯了。
他覺著他在動,但卻是在深不見底的寒潭里無助地掙扎打轉兒,尋不到出路。
沐云書絲毫沒有顧及婁鶴筠的臉色,只淡漠道:
“我嫁進婁家時的嫁妝清單都還留著,現在嫁妝已經一件不剩,全都貼補給了婁家,請婁家按律歸還!”
許氏氣得倒仰:“你胡說什么,什么貼補給了婁家,是你自己敗光了,與婁府何干?”
周圍鄰居聽到這話,冷聲道:“婁夫人,做人不可以這般無恥,沐娘子沒嫁進你們家時,你們家沒比后頭馬棚大多少!”
另一人也道:“我們這些街坊看得清楚,二爺不在府這么多年,府里府外都是沐娘子在操持,婁夫人你自己算一算,二爺那點俸祿,可能買到這么大的宅子?”
這人的話一出,就有人起哄道:“要不還是去衙門吧,讓衙門算算賬,到底誰虧了誰的便一目了然!”
許氏聽著這些話,呼吸越發急促,臉部肌肉都不受控地抖動了起來。
婁鶴筠實在沒臉再欠著沐云書的嫁妝,咬著牙木然道:“好,你的嫁妝我不會虧欠,會照著你的嫁妝單子補上!”
知道口說無憑,他還奪過婁三叔手中的筆,寫了一份承諾書,按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