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塵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身著白衫,面目儒雅的男子。
云霧魔神。
他流露出滿足神色。
合道了。
與夢魔神一般,與天地相融。
無盡的虹光從云層之中照射下來,云霧魔神整個人飄飄欲仙,身形越加虛渺而神圣。
牧塵毫不意外。
云霧魔神性子,本就比較偏道教,淡然寧靜。
在這漫長的傳道求道之中,他也是提問最多的一個,極為認真。
云霧魔神抬起頭,抬頭望去。
無盡的,濃厚的云層出現,又融入了他的身體。
他面露微笑,心滿意足,彎腰作揖。
“多謝老師傳道。”
下一刻,云霧魔神,融入天地,融入這個人間的一部分。
空氣中很是安靜。
牧塵開始繼續傳道。
又過了許多年。
熟悉的虹光再起。
卻沒有人再理會。
牧塵繼續傳道。
魔神繼續聆聽。
合道的魔神默默起身,恭敬彎腰作揖,隨即悄悄離開。
這便是道的自然。
每一個求道的渡口,總會有人下船,然而也總會有人繼續前行,來來往往,不必在意。
隨著時間的流逝,十三位魔神,一位接著一位的離開,漸漸改變這個人間。
他們有的合道了。
有的沒有合道,只是聽了道,便想去走一走真正的道。
對此,牧塵沒有阻攔,放他們離開。
隨著時間的流逝,牧塵睜開了眼睛。
發現眼前的座位上,只剩下了五位。
而無盡海的邊緣,來自整座星空的生靈卻是密密麻麻,所有生靈靜靜坐在那里,面色上有敬畏,有虔誠,還有對未知的茫然。
牧塵突然抬起頭,望向身前的學生們,心有所感,道: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何解?”
五名魔神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小火說道。
“很多事情無法改變,無可奈何,便當作命運,坦然接受?”
牧塵微笑,不否定也不認同。
歲月流逝之中,在這場傳道的末期,牧塵開始閑聊,就像是講一段旅程的心得或者感悟。
仙道渺渺,人道茫茫。
五位魔神之中又走了三位,只剩下最后兩人。
極凍魔神。
炙熱魔神。
在漫長的傳道之中,二人其實早就便可以離去,但不知為何沒有離去。
牧塵睜開眼睛,緩緩起身,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長袍尾端在海風下飄起,颯颯作響。
他微笑道。
“道可道,道不可道,走吧。”
小冰和小火沉默片刻,緩緩起身,認真行了大禮,最后身形消散,融入世界。
他們都不在有具體的形狀。
但他們還存在這個人間。
廣成子從虛空之中出現,淡然道:“這一場傳道,有些久了,外面的那些人聽不懂,絕大部分也只不過是浪費一世光陰。”
牧塵毫不在意,輕聲道。
“傳道的意義,在于傳,而不是悟,這些道理扎根在他們心中,未來的很多年,當他們歷經滄桑感悟人間百態,回想起來的時候,才是這場傳道進行了一場完美的閉環,到那時候,才算傳道結束。”
說完,牧塵收回視線,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雙手負后,凝視著這個人間。
如今的這個人間,并沒有長生。
姜圖圖很多年前便已經死去了。
李霜也是同樣如此。
她們在即將離開的時候,來到過無盡海。
那時候的他在傳道,于是她們便默默的聽了數百年,當作陪伴。
她們看著他。
他卻閉眼,沒有看她們。
滄海桑田,不過如此。
姜圖圖的墓就在無盡海,曾經他傳授雷法的小道之上。
威名和美貌響徹整個聯邦無數年的神女,就埋在一座簡簡單單的小墳包下面。
牧塵來到這里,默默添了些黃土,將墓碑清理干凈,看了眼上面的碑文,有些恍惚。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牧塵沉默了,看來喜歡這種事確實是沒有緣由的...他與姜圖圖其實這一生并未有多少的交際,屈指可數,但是不知道是哪一次見面,對方就將他記在了心頭。
并且一記便就是一輩子。
隨后,牧塵又分了一道分身,去往天狼國。
李霜的墓碑埋葬在鳥語花香處。
牧塵沒有遮掩,緩緩走了進來。
一名神色端莊,中年模樣的貌美女子神色警惕,站在墓門前,“何人?”
牧塵看向古墓深處,平靜道:“一位老朋友。”
女子驚訝道:“您認識我師祖?”
她的眼神漸漸變化,嗓音都有些顫抖,“可是姓...牧?”
如今的聯邦和天狼國,都知道了一個道理。
這個世上沒有神。
或者說,只有一個神。
牧塵微笑點頭。
“前輩的傳道結束了?”
“結束了。”
中年女子沉默了會,神色突然變了,有些復雜和感慨,輕聲搖頭。
“師祖臨走前有言,生前見不了,死了...也沒必要再見。”
牧塵沉默,沒有說話。
中年女子有些擔憂,還有些緊張。
若真的是那位,別說她,整個人間,還有誰能攔住?
然而她突然就松了口氣,因為那個男子出乎意料的好說話,點了點頭,說了句好。
中年女子緩緩離開。
有風起,墓中的楓葉無聲無息落下,落在地上,落在肩上,最終落在心頭。
牧塵一個人站了三天。
三天后,他輕輕抬起頭,春風拂來,吹散了他身上的紅色楓葉。
牧塵的整個身軀,也開始在墓園前,如風般消逝,化為虛無。
.....
牧塵在無盡海內睜開眼睛,正準備修行,卻突然愣住,怔怔出神。
他以人性主宰的道心,開始出現了劇烈的搖晃。
破天荒,第一次。
無盡海在他的視線之中徹底拉開,再一恍惚,他獨自站在滄渺浩瀚的星空之中。
這就是他的道心所在。
天地無極。
宇宙洪荒。
他宛如一粒孤單的芥子。
這條修行的道路之上,他是先行者,其中有無數個岔路口存在,無數的生靈陪伴著他走到了一條條岔路口,又陸陸續續離開。
然后又有新的人陪伴著他,繼續走向下一個岔路口。
道祖,三風,猴子,楊戩,小蚊,三清,女媧,后土,無盡海眾生,洪荒四大量劫,末法時代,三千魔神...
原來不知不覺,他已經走了那么遠的路,看過了那么多的事情,而身旁那些熟悉或陌生的生靈,或朋友或敵人,卻越來越少。
到如今。
似乎已經沒有人有資格,能夠陪自己前行。
他忍受著孤獨,忍受著寂寞,想要為眾生尋找新的大道,可是在那條未知的路上,在那條追尋大道盡頭的道路上,究竟有什么呢?
大道有多遠?大道到底有多大?
他不知道。
牧塵不知不覺,就站在那條新的道路口上,望向未知的虛無處,忍不住輕聲道:
“請問,前方還有道友?”
沒有人回應。
前方死寂一片。
修道之人最孤獨是什么時候呢,大概就是現在。
牧塵不知不覺,盤坐虛空,淚流滿面,再也承受不住獨自前行的那份大道憂傷。
第二日。
察覺到那股大道之上無比孤獨而又滄桑的氣息,廣成子再度來到此地。
嘴里罵罵咧咧。
"媽的,修個道到處出幺蛾子,這次又咋..."
他突然愣住了。
看到眼前一幕。
廣成子默然無聲,抿住嘴,莫名心酸,道心竟也五味雜陳。
那個背對著他的年輕人,呆呆望天。
一念觀道,又一夜白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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