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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九章 蹤跡

    圍繞伊那島的海風潮濕而咸腥,黑色的潮水此起彼伏,聲音似遠似近地傳來。

    裴青福至心靈地用斗篷將傅百善輕摟在懷里躲在避風處,又是一陣喁喁私語傾訴衷腸。眼看天邊即將大亮才勉強收斂心神,對著女郎依舊霧蒙蒙的雙眼啞聲道:“等這趟差事了結了,等把你爹尋到了,我就到你家提親定下聘的日子!”

    傅百善定了定神,眼里始浮現清明。

    暗想兩人上山來是想把話說開,從此兩人好聚好散,怎么說著說著就一路扯到提親定日子上頭來了?可一抬頭就望見那人一副篤定的模樣,要是敢提個“不”字,這人只怕又要沒頭沒腦地親下來。

    年青男女在雪夜下靜默著,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內都歡喜得很。雪子落在地上的聲音如同玉玲瓏一樣悅耳,朔風呼呼吹過時好似感受得到其中鏗鏘的鼓點。裴青眉梢眼角含笑,這樣一個穩重自持的人,笑起來時卻如露珠滴落在靜謚的湖水中央,一圈一圈地蕩開溫柔的漣漪。

    饒是性情大氣如傅百善者面上也有些不自在,咳了一下正色道:“我聽徐驕說,徐直與那個懷良親王認了親戚,兩個人談笑晏晏。要不是不合中土的禮法,這兩人差點成了翁婿!他雖答應幫我找尋父親,只是他生性狡詐,我怕他翻臉不認人從不敢盡信于他!”

    裴青早聽過這樁笑談,搖頭道:“我看過日本國志,其皇室內的血緣真是千奇百怪。古時有位草璧皇子就是娶的他的姨母,草璧皇子去世后,他這位姨母皇后登上皇位,成了后世鼎鼎有名的元明天皇。這樣一看,懷良親王把自己的女兒許給表弟,就算不得什么了!”

    傅百善垂眸沉思,“懷良親王心狠手辣,徐直行事縝密,這兩人皆不是易與之輩,要是聯手起來他日必成中土大患!”

    裴青也想到這一點,悄悄挽了她的手,望著小姑娘一雙神采飛揚的杏眼凝聲道:“聽說懷良親王的母親當初在皇城中只是一個低階女御,這人如今卻被封為征夷將軍,名下更有數十礦山海船,其實力竟可同中宮嫡子相抗衡,由此就可看出此人必定不肯久居人下,單看這征夷二字就道盡這些人的狼子野心!”

    傅百善心思通透,立刻抬頭問道:“你想做什么?”

    裴青想取懷良親王的項上人頭,不過此時話說尚早。就轉了話題道:“日本國這四大海港分為各處將軍大名把持,懷良親王控制伊那島,足利尊義敗北后就據守西表島。這兩人一直占據日本島南面,你父親十有八久被他們中的一個羈押至今。據我分析,天皇近幾年對懷良頗為看重親近,他的可疑性還要大些!”

    傅百善眼眸一亮道:“七符哥也覺得我爹還活著,只是被人強行扣住了嗎?出海這么久每每做噩夢,到處都尋不到我爹的蹤影,到現在為止還一點確切的消息也沒有,我真怕到時候一場空……”

    裴青心中便陡生憐惜,外人看這姑娘隨常一副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的樣子,卻決計想不到她也時常害怕時常困擾。將小姑娘面上細軟的額發拂開,輕聲誆撫安慰道:“莫怕,你爹一定還活著。你與曾閔秀有救命之恩,讓她出面去求徐直,就說想去參拜各處神廟。徐直即使知曉你的真實目的,也有推辭打發他!”

    傅百善奇道:“他本來就答應過幫我尋父,我雖不信他,可他還敢多話不成?”裴青看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忍不住插言道:“這人慣常有兩樣手段,絕境之中也尋得出來一條血路,你絕不可盡信!”

    傅百善楞了一下哈哈大笑,倒是第一次親眼得見這人醋了的樣子。裴青見女郎笑得歡快,最后自己也撐不住笑了。

    日本國上至天皇下至百姓都崇尚佛教鬼神,所以修建了無數的山寺神廟。傳說眾山當中有名稱的就有八百八十八座,較為有名的唐招提寺是鑒真高僧受日本圣武天皇的邀請,歷盡艱辛東渡扶桑,接受了新田部親王的舊宅并改建寺院,寺廟建立后的第四年鑒真知尚即圓寂于此。

    九州羽音山建有近三十座寺院和佛塔,本堂正殿屋頂采用四坡式結構,以檜木皮重層鋪建而成,宮殿造型優美令人觀嘆,殿內供奉著十一面千手觀音像,作為西國三十三所第十五處靈地,以避邪開運而聞名,傳說可以治頭痛、長智慧、免癡呆。

    久遠寺的佛事鐘被僧眾敲響了,鐘聲深沉而綿長。佛事鐘晨暮各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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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敲一次,每次緊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緊不慢再敲十八下,如此反復兩遍共計一百零八道,這是因為人有一百零八種煩惱,鐘鳴一百零八響才能盡除人間煩惱。

    徐直帶著曾閔秀一行人慢慢地走在幽靜的寺廟里,遠處有清風徐徐梵音渺渺。此時已是春季,寺院掩映在披綠翠山之下,層層疊疊的櫻花開得極盛,燦爛到無花能及時便近荼蘼了。紛紛揚揚地飄落在碧色的水面和參差的枝葉上,讓人陡生一種接近傷悲的失落。

    日本國火山和溫泉居多,大概就是因為這樣,許多地區都發現了金山或者銀山,如武田家有甲州的黑川、中山兩座金山,今川家有安倍梅的島金山,北條家有伊豆的金山,上杉家有佐渡的鶴子銀山。這些礦山里的工人大多是奴隸、戰俘,還有少數從其他小國被擄來的土著。

    傅百善遠遠地和偽裝成燈籠鋪子老馬的裴青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兩個多月以來,他們借著陪曾閔秀參拜佛寺,游走了大半個九州,數個有名的礦山也找機會進去尋訪了一番,可是卻處處踏空。這些地方大多由各處領主派重兵看管,若非有懷良親王的銘牌和手下的親信,外人休想接近一步。

    在徐直的眼皮底下,裴青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每每借口要驗看鍛造精鋼的石礦,常常親自下到礦井里探看。隨行的通譯是懷良親王的親信,看多了這些所謂的兵器大師為了煉出一把絕世名器便不顧一切的狂熱之態,往往大開方便之門,所以這些礦山裴傅二人才有機會無一遺漏地查看過去。讓人失望的是這般細細篩查之下,竟然沒有發現一點傅滿倉一眾人等的蹤跡。

    寺里的僧人準備了齋飯,因為它不使用魚貝類和肉類,是只用豆制品、蔬菜和海苔等植物性食品做成的菜肴,所以被稱為精進料理。精進二字,是從梵文當中引申而來,意思存善遠惡。僧人們認為做菜的最佳境界是由無生有,所以更需要制作功夫和獨特的創意,一切都是從心出發,這和禪心是一脈相同的。

    今日的午餐是麥飯、油豆腐、裙帶菜大醬湯、生蔬菜和加了一點鹽的咸蘿卜。

    徐直連吃了兩個月的粗茶淡飯,實在是嘴里淡得出鳥來,用竹筷扒拉著碗里的飯粒,煩悶得幾乎要罵人。曾閔秀捂著嘴偷笑,卻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故意將那散發著怪味的納豆趕到了徐直的碗里。

    徐驕坐在廊下邊刨米飯邊捶著酸軟的腿腳,小聲地嘟囔道:“也不知道老馬到底要什么樣的礦石,這都走了多少座山了,總找不到合乎心意的。別等咱們要回航了他都還沒尋到,咱們那些火器不是抓瞎了嗎?”

    徐直聞言漫不經心地揚眉道:“這些人都有些瘋魔性子,傳說他們日本國有位大師為鍛造一把名刃,費盡心血整整耗時十年才成器。你這才跟著走了兩個月,算得了什么?老馬一個半殘之人都沒有多說什么,偏你這般多話!”

    徐驕挪了挪身子,不敢多言。傅百善見狀放下碗筷低聲道:“等會我陪老馬出去吧,反正我也想到那些礦坑里看看,到現在為止已經找了十七個地方,連一點有用的線索也沒有!”

    徐驕不好意思地摸了腦袋細語道:“那些地方又臟又亂,你又是個……,還是不要往那些地方鉆了。頭幾回放你跟著去了,回頭我就讓義父罵了個狗血淋頭。放心,你爹的畫像我都記得準準的,每到一個地方我都親自去打聽。你也莫要心急,只要你爹還活著,就是掘地三尺咱們也能把他找出來!”

    偏這回傅百善性子執拗,怎么勸也不聽。有仆伇進來稟事,說那位通譯和老馬已經等在屋子外面了,徐直這才放下手中竹箸勉強點了頭。等人出去之后,徐直覷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嘆道:“這一路走來,珍哥和老馬倒是走得極近啊!”

    徐驕正在喝湯,聞言連嗆了幾下后小心陪笑道:“珍哥性子爽直,跟誰都能說上幾句話。”

    傅百善對外的身份是曾閔秀的護衛,名字喚作宋真。真與珍字同音,赤嶼島上的人就胡亂喚她“真哥”,親近的人依舊喚她“珍哥”,反正聽不出來實意,也就由他們去了。徐驕對傅百善一向持兄妹之禮,時日久了他自然知道自己這位義父原先對傅百善有些不為外人所知的遐思,所以這話怎么聽起來有些不對味的酸意呢!

    抬頭悄悄望了曾閔秀一眼,就見她依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正要稍稍放下心來,曾閔秀卻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徐驕的胸腔立刻象打鼓一樣狂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