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修齊手心被戒尺打過的地方還有些紅,他這般直白坦蕩地表露心聲,反讓婁鶴筠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
原來這件事的起因是出在曼娘和母親身上,孩子們是為了維護沐云書,并非像曼娘想的那樣,排擠欣兒而捧高自己。
而且,云書竟責罰過修齊了,即便這孩子為了她才這樣做,她也沒有偏袒他。
相比之下,婁鶴筠發現愛胡思亂想的曼娘,似乎才是真的小家子氣了……
婁鶴筠自然是沒有再處罰修齊,但他對欣兒也放心不下,聽說欣兒又被接去了母親那里照顧,便轉身去了海棠院。
進了院子,就聽見屋子里傳來孩子的啜泣聲,又聽見哭聲,婁鶴筠眉頭都打了結兒。
進門后,就見母親抱著欣兒哄著,下人都退了出去,只有一個吳媽媽在一旁伺候著。
婁鶴筠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他和欣兒的關系,便對吳媽媽道:“你也下去吧,我有事要與母親談。”
吳媽媽應了聲“是”,把手里的蒲扇放到一旁,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房間沒有外人后,欣兒一頭栽進婁鶴筠的懷抱,“爹爹,他們都欺負我,你什么時候才能把那幾個小乞丐趕出去,欣兒實在受不了了!”
婁鶴筠皺了皺眉,發現欣兒雖然眼睛都哭腫了,但中氣很足,并不像生病的樣子。
“欣兒,不要這樣說修逸他們,他們不是小乞丐!”
聞言,婁欣兒十分受傷地仰頭看向婁鶴筠,“為什么不能說?他們就是小乞丐,是小偷,是強盜!他們跟婁家沒有關系,為什么可以一直住在這里,吃我的,用我的!”
婁鶴筠不可思議的看向婁欣兒,不理解她為什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在說什么?誰告訴你他們是吃你的,用你的?”
許氏聞言,緊張地將欣兒拉回了自己的身邊,蹙眉看著婁鶴筠道:
“你跟一個孩子生什么氣!欣兒才是婁家血脈,那幾個孩子當然是沾了欣兒的光,才會有今天!不是進了咱們婁家,他們這輩子都別想見到鎮國公老夫人,更別提兩位王妃!”
“母親?”
婁鶴筠沒想到竟然連許氏也這般想,那日馬球會他看得清楚,老夫人分明更喜歡那幾個孩子,換句話說,是因為那幾個孩子和沐云書,老夫人才會知道這京都城里還有個婁府才對!
提起那幾個孩子,許氏一臉怒意,“欣兒說得沒錯,必須得想辦法把那幾個孩子趕走了,現在就學會給欣兒刨坑,害欣兒丟丑,以后還不得把咱們婁府都吞了去!”
經歷了這么多的事,婁鶴筠在許氏面前總算清醒了下來,沒有再聽她的挑撥,而是轉頭看向婁欣兒,問道:
“你覺得修齊幾人害你,可若你能背誦出夫子教的文章,他們怎么能害得著你?”
許氏見兒子矛頭竟轉向了孫女,不樂意地道:“不都說了欣兒病了,這兩日沒辦法專心讀書也是有的!”
婁鶴筠卻沒有被許氏的話干擾,“啟蒙的文章不可能一兩日就能背誦通篇,你背不下完整的,背幾句來聽聽。”
婁欣兒很少見到爹爹如此嚴肅的表情,她緊緊抿著嘴角,做出隨時要哭的樣子,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你,你一句也不會背?”
“誰說她一句也不會!”許氏急了,給婁欣兒使了一個眼色,“我那日還聽你在讀詩,快給你爹爹背一篇!”
婁欣兒想了半晌,才委屈巴巴地開口道:“上,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山無棱……”
“夠了!”婁鶴筠失望地閉了閉眼,胸口的惡氣堵得他腦子陣陣發昏。
這種詩,夫子不可能教給這么大點兒的孩子,只可能是大人教的。
而能與欣兒接觸的,除了曼娘,便是母親。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絲迷茫,母親一直說云書是沒規沒矩的商戶女,上不得臺面,配不上他,可她教出來的孩子卻那么優秀,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怎么會有這種能力!
反觀母親,她這都教了欣兒些什么?!
今日欣兒若能同修逸幾個一樣,完整將《千字文》背誦下來,怎么會鬧出那樣的笑話!
婁鶴筠長長嘆了口氣,肅容看著婁欣兒,“今日開始,你好好跟夫子讀書,不許再貪嘴耍懶,也不可以再找借口住到海棠院來!”
聞言,婁欣兒的臉色都變了,眼睛瞬間聚滿了淚水,“為什么?爹爹不想要欣兒了么?”
聽到這種以退為進的要挾,婁鶴筠腦海里瞬間浮現出楚曼娘的影子。
“我是叫你用心讀書,這跟要不要你有什么關系!你裝病不讀書就是不對,小小年紀,心思都用在什么亂七八糟的上面,我把你認回來,這婁家也不是你的!誰給你灌輸的這種思想!”
婁鶴筠口氣不由加重了一分,嚇得婁欣兒立即哭了起來。
“爹爹就我一個寶貝,舒云院的東西當然都是我的,我為什么要學那些東西?我又不去科考!我為什么不能吃零嘴?祖母和娘親都說女孩子要富養!我不要和那幾個小乞兒待在一起,我不要!爹爹是壞人,你是壞人!”
婁鶴筠沒想到他只是讓欣兒像其他幾個孩子一樣,她便這般不情愿,竟還記恨上了他,瞬間明白為何沐云書會區別對待這幾個孩子。
沐云書并不知欣兒是婁家血脈,在她眼里幾個孩子都是一樣的,當然那些又懂事又上進的孩子更叫她喜歡。
他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并沒有縱容婁欣兒,而是冷著臉喚來了幾個下人,讓他們立即將婁欣兒送了回去。
婁欣兒本不想回的,正想繼續哭鬧時,卻看到婁鶴筠滿眼失望的盯著她。
那沒有溫度的眼神瞬間讓婁欣兒覺得不寒而栗,嚇得她再不敢叫嚷,甚至悶著頭打起了哭嗝兒。
下人將婁欣兒抱走,婁鶴筠才轉頭看向許氏。
“母親,那日在莊子上,你哄欣兒留在云書身邊,莫不是就是告訴她,以后舒云院的東西都會歸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