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用食指壓在唇邊,示意流月噤聲,別驚擾到趙頤。
依舊遲了一步,趙頤披著一件外袍從房里出來。
他站在門口,清潤的目光落在沈青檀臉上,一眼便看出她哭過一場。
沈青檀的性子堅韌,不會輕易哭。
趙頤目光一沉,看向聽雪。
聽雪心中一凜,低下腦袋,正要回話。
“我沒事。”沈青檀拉著趙頤的手,往房里走去:“我找到哥哥了,舅舅家的長生哥哥。”
趙頤聽說過顧長生,是他帶著沈青檀去看花燈,把人弄丟之后,便也離家出走了。
“你們之間的親緣,冥冥之中注定好了。”趙頤微微笑道:“舅舅心里盼著表哥回家,如今也要得償所愿了。”
沈青檀點了點頭,擔心隔墻有耳,壓低聲音說道:“哥哥是仲元的徒弟,他答應給你治病。”
趙頤十分意外,未曾料到他們要找的神醫,竟然會是失散多年的表哥。
“我們住在無舍客棧治病,并不安全。”沈青檀托出心底的打算:“我們暫時住在秦氏商行,先讓哥哥給你治病,如果病情可以穩定,不耽誤回京的話,我們盡快回京去。”
暗地里的人阻止仲元給趙頤治病,那他們就把老頭兒先留在無舍客棧,大張旗鼓地帶著顧長生回京認親。
畢竟誰也想不到,仲元治不了病,真正能治病的人是顧長生。
而顧長生的另一重身份是她的表哥,扯著這一張身份的大旗,暗地里給趙頤治病,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趙頤毫無意見,聽從沈青檀的安排。
沈青檀與趙頤去秦氏商行。
陳院使隨著他們一塊去秦氏商行。
他們沒有退掉房間,東西全都留在客棧里。
暗地里的人,觀察著沈青檀與趙頤的一舉一動,對于他們的離開,起了警惕心,安排兩個暗衛去盯梢。
“他們身邊有死士跟著,你們別跟太緊,只需知道他們去了哪里,接觸了哪些人。”
兩個暗衛悄無聲息地跟上去。
剩余的暗衛,礙于死士的存在,并不敢靠近無舍客棧,埋伏在遠處觀察客棧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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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商行的掌柜收拾一間寬敞的房間出來給沈青檀住,里頭的用具全都換上新的。
趙頤的身子骨虛弱,趕了幾日路,不曾好好歇息,一進屋子便虛弱地躺在床上。
流月端來一盆溫水,擱在床邊的圓凳上。
沈青檀坐在床沿,打濕帕子絞干,給趙頤擦臉擦手。
顧長生站在一旁,聽到趙頤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眉心一蹙,循著聲走到床邊。
沈青檀連忙搬開凳子,下意識扶著顧長生的手臂。
顧長生僵了一下,沒有推開沈青檀的手,順勢坐在杌子上。
沈青檀卷起趙頤的袖子,將他的手擱在脈枕上。
顧長生給趙頤切脈。
沈青檀讓陳院使將趙頤的情況,如數告訴顧長生。
陳院使不知內情,瞧見是一個年輕人給趙頤治病,并且還是一個有眼疾的人,心里大失所望。
即便是如此,他一五一十地將情況告訴顧長生。
“他在娘胎里便沒有養好,先天體弱,一歲時中了毒。一開始并不是我救治,不太清楚情況。之后是我接手,他吃過的方子,治療的法子,全數都記錄在冊子里。”
陳院使拿出兩本厚厚的冊子,隨即意識到顧長生看不見,便又耐心的通讀給他聽。
直至全都讀完了,陳院使觀察一下顧長生的表情,他清清冷冷地坐在那兒,極有耐心地聽著,并沒有流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陳院使松一口氣:“五日前,他吃了最后一粒化毒丸,身子骨沒有將養好,便趕路來到寶華縣。”
頓了頓,他問:“不知這位后生,你可能醫治?”
沈青檀一顆心懸在嗓子眼,下意識屏住呼吸。
“能。”顧長生不間斷的聽陳院使講了一個時辰,按一按脹痛的太陽穴,“他的身子骨虛弱,先調理好,再解他體內的頑毒。”
陳院使一怔:“小友,你能治?”
“嗯。”
陳院使得到確切的答案,正要與顧長生促膝長談一下,卻見他眉心緊鎖,隱隱露出一絲疲態,便不好再叨擾。
顧長生忽然開口:“陳院使,我說方子,你記下,去煎藥給他喝。”
陳院使求之不得,知道顧長生耳朵靈敏,便在前頭領路。
顧長生起身,循著陳院使的腳步聲去往外屋。
沈青檀懸著的一顆心落定,她的眼睛里含著熱淚,緊緊地握住趙頤的手。
千盼萬盼,終于盼來這個好消息。
趙頤安撫似地捏一捏她的手指,想要同她說幾句話,卻抵抗不住的睡了過去。
沈青檀的心下意識揪了起來,隨即想到顧長生可以治好她,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
拉著被子給他蓋好,沈青檀起身去往外屋,向顧長生打探一下趙頤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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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吏部尚書府門口,一輛馬車朝國公府飛奔而去。
馬車急急停在國公府門口,四夫人手里拿著一封信,從馬車上下來,快步從角門進去。
倏然,她腳步一頓,一道高大的身影朝她逼她,她下意識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