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希只覺腦海中“嗡——”的一下。
一瞬間,她再也聽不進什么聲音。
眼前的西陵嫘唇瓣上下翕動著,似乎還在說些什么,而陸元希的眼睛卻始終無法聚焦,識海和視野都成了混沌一片,亂成了漿糊一般。
只剩下了西陵嫘方才所說的那一句話,在腦海中不斷回響。
“從一開始便被操控的命運……”嗎?
那豈不是,連最初的穿越都……
陸元希怔怔的站在那里。
她攥緊了拳頭,又漸漸松開,上下牙碰撞在一處摩擦出的“嘎吱”在耳旁清晰可聞,那不像是牙與牙之間的碰撞,倒像是身體深處骨頭的破碎之聲。
她幾乎要將牙給咬斷,可漸漸松開的手卻昭示著她此刻心中充斥著的無力感。
天旋地轉,地轉天旋,因果線顛倒繚亂,頭一次在陸元希的眼前成了沒有意義的符號。
她幾乎分不出什么心神來思考。
只覺得腦子里瞬間一空。
空白一片。
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淚水不知何時涌出眼眶,而她卻毫無所覺。
過了不知多久,陸元希喃喃出聲,低低的,幾乎只發出一句輕喚。
“師姐……”
帶著她自己都美譽察覺到的無助和彷徨。
西陵嫘沒有打擾她,因為她知道陸元希現在需要的不是什么安慰,而是自己去消化這一切。
她的師妹,絕不會被這樣的困難打倒。
一位大乘期的證道路上,會經歷數不清的艱難險阻。
客觀條件上的,主觀意志上的,抑或是兩者兼有之。
女嬌的所作所為對于陸元希而言,反倒是一種磨練,度過去,未來便成坦途,度不過去,西陵嫘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
過往的一切如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劃過。
第一世的點滴時光,鑄成了她記憶中最鮮艷的畫面,漸漸的,那些畫面開始遠去,這輩子從出聲,到成長,從陸家村到天元宗。
一路走來的每一步都在她心中浮現,無論陸元希想看還是不想看,這一刻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樣,全部出現在了她的心里。
控制不了……
在記憶浮現出和女嬌相關的畫面的時候,陸元希痛苦的閉上了眼,她的胸膛起伏,無力的發出一聲無聲的哀戚。
她想反抗,可無論如何,在她心弦震動之際,那些記憶總是不分先后的浮現,哪怕她再不愿意看到,也無能為力。
就像她對女嬌一樣。
這一刻,她無比的希望能在自己身邊見到一個熟悉的人,二哥,瑾青師兄,師尊,楚師兄……
她像是一片被風吹走的葉子,在空中搖搖晃晃,找不到此世之間可以固定自己的那個錨。
突如其來的真相對她的沖擊還是太大了,陸元希本以為自己能夠接受從西陵嫘口中得到的任何消息。
可到了這一刻,她知道了原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并沒有她想象得那么強。
陸元希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
可真正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那種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尤其當一個對于她而言絕對權威的存在,對這件事情蓋棺定論,那一瞬間,陸元希就知道了她對這件事情,其實有多么在意。
最開始她對涂山神族并不是完全沒有向往和感激的。
可冥冥之中,因果道給了她最初的啟示,讓她很快就心生了警惕,沒有把全身心都交付給涂山神族。
可以想象,如果那個時候,她當真一無所知的走入涂山神族,走入女嬌所安排的道路。
那樣的話……
不僅僅此生回家無望,她這一生更會完完全全的淪為女嬌收斂氣運的工具。
如果她知道的再少一點,甘愿為女嬌賣命的話,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探知到真相了。
那樣的結果,她又怎么能接受?
垂落的眼睫微微振顫了一下。
陸元希緩緩睜開了眼,視野晃動了一下,那些模糊的景象重新聚焦,一點點變得清晰了起來。
她抬了抬眼睛,伸手拭去眼角的淚水,重新抿住了唇。
斬不斷的因果嗎?
她偏要斬斷!
陸元希伸手摸了摸腰間的斬道劍,斬道劍的劍靈與她識海建立了一種近乎共鳴一般的聯系,在無聲的響應著她的決心。
“師姐,我想知道,女嬌她有什么弱點。”陸元希的眸子看向嫘祖,字字有力的說道。
西陵嫘從中感應到了她的決心,知道她已經把心態調整過來了。
她伸出手來,手中幻化出一方冰蠶絲帕,遞給陸元希,讓她擦一擦方才哭過的臉。
然后,溫聲說道:“女嬌道友……她的弱點,在師妹你母親身上。”
陸元希怔了一下,她眨了眨眼,尚且沒有反應過來。
“在娘親身上?”陸元希困惑道。
她不是沒有察覺出娘親和女嬌之間的聯系,但確確實實娘親是娘親,女嬌是女嬌,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娘親又怎會被稱為女嬌道主的弱點呢?
西陵嫘看出來她的困惑,沒法說得太明白,但也沒讓陸元希空手而歸,她簡要的說道:“你母親修練的亦是命運之道。”
說完這一句,西陵嫘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她看向陸元希,轉開了話題,反倒是主動談起了陸元希和涂山神族之間的因果。
“既然已經知道了最深的因果牽扯來自何處,師妹可有自己的想法了?”西陵嫘拋磚引玉的說道。
陸元希點了點頭,她將方才西陵嫘所說的命運之道的事情記在心里,旋即向西陵嫘訴說著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亦不愿成為任她擺布還要為她收斂氣運的棋子。”陸元希堅定道。“我會用盡一切辦法,削弱這段因果,把它的影響降到最低。”
在她尚未知道這段真相之前,其實她就已經在這么做了。
只不過先前這么做,大多是因為本能和下意識的反應,還有無數個平行世界中的她自己提前布下的局。
西陵嫘聽了,頓了頓,對她說道:“既然如此,師妹需得早日進階步虛。”
陸元希聽得認真,她聞言,不由得問道:“是因為玉虛傳承嗎?”她記得嫘祖先前提到過,等到她步虛期的時候,才算是真正的玉虛門人,三清門徒。
步虛之后,有了這樣大來頭的師門坐鎮于她身后,想必女嬌想要對她做些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只不過這個辦法并不具有普適性。
她可以這么做,二哥……遠比她承受了更多涂山神族因果的二哥,又要怎么辦呢?
陸元希的心中難免有些憂慮。
但西陵嫘的話,卻一瞬間打破了她的擔憂,成功讓陸元希放下一點心來。“這只是其一。”
陸元希眨了眨眼,看著她。
西陵嫘繼續說道:“更重要的是,到了步虛期以上,你收斂來的氣運更多的用于你自己的突破上,便是女嬌道友想要‘借走’,也不再如先前那樣簡單。”
陸元希的眼睛頓時一亮,她明白了西陵嫘要說的意思。
也就是說,在步虛期以下,因為他們的修練用不到太多氣運,所以那些氣運很容易被和他們兄妹之間有著極大因果的女嬌給拿走。
到了步虛期之后,受限于天地法則,他們修練的時候本就要用到氣運,這些已經被他們修練用過的氣運,女嬌就算想拿也輕易拿不走。
這是天地法則為修士氣運上的一重保險,放到陸元希這樣的情況上,就格外的適合她,也更加適合陸蘭君用。
陸元希忽然有些明悟,為什么先前那些平行走向中的“她自己”,曾經告訴她,如果被女嬌擺布了他們的命運,他們最多能走向步虛,再往上的道途便被全部斷絕。
也明白了為什么女嬌想要潛移默化的改變她修道的根基,讓她止步于步虛期之下。
原來步虛期還有這樣的規則在。
到了這一刻,困擾了她許多年的謎題才終于解開。
陸元希醒悟了過來。
她知道,和女嬌斗,如今的她還太過于稚嫩。
想要斗得過對方,她最先要做的就是盡快成長起來。
原本就有些覺得時間不夠用的陸元希,在這一刻再次感覺到了時間的緊迫。
快一點,再快一點,不能揠苗助長,要一步步來。
要走得踏實,把根基打好。
但也要盡可能的,早日到達步虛。
陸元希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標,不超過二百年,在她離開萬界試煉場這方區域之前,她一定要走到步虛。
至少到了步虛期之后,女嬌對他們的掣肘能夠下降許多。
而到了那一刻,她一定能找出對付女嬌的方法。
心中燃起目標的那一瞬間,陸元希再次想起了方才西陵嫘所說的話。
娘親和女嬌之間,究竟存在著什么樣的聯系,能被西陵師姐用“弱點”來稱之?
關鍵詞在于命運道。
陸元希忽然想起了涂山神族中流傳的那個寓言。
他們兄妹和娘親,三個人都是預言中的存在。
而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共同點在的。
她和二哥的共同點不難找,都是為女嬌收斂氣運的,而收斂氣運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修補女嬌受到反噬的根基,進而在大乘境界上更進一步。
會不會……娘親的存在對于女嬌的意義,也與大乘道境有什么關聯?
陸元希若有所思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應該算伏筆了叭,剛開文的時候有小可愛問為什么會穿越,我當時回復的是后面會寫到的。
這回終于寫到了!也寫完了!不算空頭支票了。
下面該讓嫘祖和二星主相繼下線了,我們繼續萬界這個大副本!
——
晚安大家,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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