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酷愛夜里的煙火。
她獨愛聽白晝里的一個響。
李衡陽朝沈府的方向看去,微微笑之。
“人生艱,多歧路,岔口那么多,哪一條路順坦直到底?”
“師父說的是。”江靈珠說:“世界走過一時的岔路,但她不會走一世的岔路,她還是她,師父眼里的她,沈家的她。”
不事權貴。
只以天下為己任。
當誅之人,她絕不留情。
當護之人,她馬革裹尸。
曲意逢迎是她,剛烈也是她。
……
逐電火急火燎把魏老先生帶去了暗部。
沈將軍這病,還得是魏老先生醫治。
旁人束手無策,魏老先生能對癥下藥。
魏老先生寫出藥方子后,低聲問:“沈將軍,老朽可否再把一次脈?”
“自是可以。”
魏老先生望聞問切了一番,久久都不曾說話,卻把沈青衫給嚇哭了。
那哭聲之嘹亮,使得近處的追風嚇了一跳。
斜睨過去時尋思著這孩子哭之前不知打個招呼。
沈將軍的胞弟怎是個無禮之人捏?
“你哭什么?”沈修白皺眉。
沈青衫紅著眼睛說:“劉伯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時,那趙醫師,就是這么個表情。”
擰著眉,喪著臉,欲嘆不嘆的。
像,實在是太像了。
沈青衫這般說,兄弟幾個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搖晃魏老先生的腦袋去問個清楚明白,著急之情溢于言表。
魏老先生始終沉默。
沈青衫哭得更慘了。
豆大的淚珠簌簌地往下掉。
當時趙醫師,就是診脈了這么久,一動不動如個雕塑,把人急死了,半天憋不出個屁,后來劉伯伯的死對沈青衫的幼年造成了巨大的陰影。
沈青衫覺得,阿姐要死了。
他就差嚎啕大哭了,吵得魏老先生的腦仁都在疼。
“沈將軍無事。”
他說完,沈青衫立即止住了哭腔,眨巴了兩下天真無邪的眼。
“那……”沈驚風欲言又止,他被沈青衫嚎得手心都在冒汗,這會兒聽到魏老先生的話,方才安了不少心。
“把沈將軍體內的毒素排出,今日之事,便是強身健體。”沈老先生說。
“強身健體?”追風傻眼了,“枯骨掌,還能強身健體?”
這張霽,還是個好人?
看來他也得趁著過年去找枯骨大師,挨兩巴掌才是正經事。
“沈將軍的逆境晉升,陰差陽錯之下,鞏固了自己的脈絡和體質。”
魏老先生驚嘆道:“逆境晉升,多是走火入魔,沒想到對于沈將軍來說,竟是一件好事。北幽城后,將軍的體質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這枯骨掌多有裨益。不過……
枯骨掌的毒素必須清除,否則的話,不出三年,將軍的身體必然垮掉。老朽稍后會給將軍寫一方清除毒素的方子,還有一套內力心經,將軍切記要每日都打一遍,便能繼而清楚掉余毒。”
沈寧點點頭,“有勞了,沈將軍。”
“宮武宴事,老朽聽說了,沈將軍不負于民,或許不是皇權眼里的好將軍,但會是平頭百姓口口相傳的巾幗將軍,沈家后人。”
魏老先生收拾起了藥箱。
沈寧淺笑了兩聲,隨即看向了燕云澈和沈驚風,凝色道:
“大宗師、阿兄、老先生,我能夠痊愈的消息暫且不要傳出去,先瞞下來。非但如此,還要把我身體糟糕透頂的藥石難醫的消息傳出去。”
“好。”
“……”
追風和沈青衫都不明白,沈寧這般做是為什么。
分明都能痊愈,魏老先生也有對癥的方法,還特地來這么一出。
很快,這消息便傳了出去。
“阿姐,為何?”沈青衫問。
沈寧看向窗外,“為了見一個故人。”
燕云澈和沈驚風腦子里俱都想到了一個人,互相對視了眼,便陷入了沉思。
“故人?”沈青衫不解。
阿姐有什么故人,是他不知道的嗎?
追風卻是如喪考妣般垮著了一張臉。
沈將軍說的故人,該不會是黑水街陋室里的那位顧景南吧?
他不瞞地撅起了嘴,似能掛個油壺,把逐電看得心情是一言難盡。
沈家之人聽聞這消息,沈國山、鄭薔薇、沈從武通通來到了暗部樓閣。
奔雷宗的人也來了。
沈象低著頭不說話,一副任由打罵的樣子。
沈國海急的踱步來去。
“沈天佑!”
沈國海氣得慪火,指著沈天佑的鼻子就罵,“我家孩子出來拜個年,怎么就挨了枯骨掌?還受了這么重的傷?!事是你奔雷宗惹出來的,你奔雷宗若有點英雄氣概,就自己去扛。尤其是你,沈天佑,我家孩子不懂事,是個熱心腸的正派人,你一個老東西,你也不懂事嗎?你還讓她挨張霽的巴掌?那張霽在皇宮還是驛站,我現在就去找他算個清楚明白。”
腦子一熱,他便邁開腿便要往外去,大有跟張霽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步至玄關卻躊躇。
他干咳了兩聲,眼角余光掃了掃沈國山和沈國祥。
這些個人,也不知拉他一把,真是沒良心的。
他這般文弱,哪里能打得過人家張霽。
拜托。
那可是枯骨大事張霽誒。
沈國海越想越不對勁。
顱腔內,似裂開了一道縫,斷了神經般的疼痛。
他收起了惱怒和稍縱即逝的窘迫,臉色變得凝重和認真。
沈國海看向了沈國山,訥訥地問:
“沈國山。”
沈國山看向他。
沈國海再問:“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張霽?”
腦海深處,似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沈國山渾身僵住。
沈國祥驀地望來。
沈家眾人包括知曉內情的沈天佑,神色齊齊一變。
“怎么會。”鄭薔薇回:“張霽在雪女城,你在上京,怎會相見?老三,你氣糊涂了。”
“也是。”沈國海收回了思緒,瞪向沈天佑,“我告訴你,我家孩子要是因此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好看,我跟你們奔雷宗絕不會善罷甘休。”
沈國海一口氣說完,心中萬分暢快。
難怪這世上如過江之鯽的人要去當大將軍。
威武喝下,沈天佑只敢夾著尾巴做人,就是痛快。
沈國海又罵了幾句,享受這份痛快。
思量著自己果然是個當大將軍的料,可惜沒有伯樂發掘他這個千里馬,否則的話這大燕戰神哪里還輪得到沈國山?
樓閣,內屋。
沈驚風獨獨留下。
他看著床榻上故作生病模樣的沈寧,問:“你在等她來?”
許是覺得說的不對,便再道:“你是想逼她出來?”
“試試吧。”沈寧淺笑。
今早,她思來想去許多,從納蘭晴到北幽城,再到這上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皇權。
她將一切串聯,便覺得,葉傾城,或許不在天邊,而在眼前呢。
如若葉傾城在上京,得知她受傷嚴重,定會出現。
“不會的。”沈驚風苦笑。
不會在上京。
也不會出現。
沈寧聽著外頭沈國海的罵罵咧咧,抿唇無言,只淡淡一笑。
……
這時,夜色幽幽,一人撐傘戴帷帽,白色薄紗垂下遮眉眼,頎長身影出現在月下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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