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想到現在的學生已經學得這么深了。”易晃說。
秦青正在讀施教授寫的資料,旁邊還放了一本德語詞典,因為施教授在批注時偶爾喜歡用德語。這個毛病應該是跟代教授學的,因為以前秦青拿到手的代教授寫的東西里也是這樣。
易晃離開學校已經很多年了,而且他以前上大學學的是金融,據說他以前的目標是當個李嘉誠那樣的大商人,沒想到最后卻是靠“擺弄小道”養家活口,最后更是把命都丟下去了。
他以前在學校里也喜歡看跟民俗有關的書和資料,還蹭過半學期歷史系的課。
“不過我上學時,教授講的都是書本上的東西。大家也不認真聽,學這個的,最后靠這個吃飯的十個里面有一個都不錯了。”他道。
秦青還沒想那么遠,她看這個純粹是興趣。看著施教授像拼圖一樣,從易家八鈴這一件東西上就拼湊出了佛西文化,怎么能讓她不著迷呢?這是在探索未知世界啊,他們現在發現的都是以前從沒有人知道過的秘密。
“你想看嗎?”她說,反正屋里就她自己,也不必擔心被人看到她對著空氣說話。
她把易晃會暫時跟著她的事告訴許師兄后,兩人商量了一下,許師兄就暫時不來了,在寢室看書,把施教授的辦公室讓給了她,師兄妹要交流就在網上說話。
畢竟許師兄只是個普通人,常跟陰魂有一起不是好事,他自己也害怕。
許師兄之前還猶豫,問她:“你怕不怕?”他想要是秦青害怕他就留下來陪她,讓秦青挺感動的,說:“不用,師兄你回去吧,我沒事。”
在許師兄走后,易晃復雜的說:“其實……為了你好,我也不應該再跟你接觸了。”
秦青對陰氣特別易感,她跟陰魂在一塊待久了,身上的氣場就會被不知不覺的同化。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跟易晃在一起不會像普通人那樣不適,但這并不是好事,因為活人身上應該是陽氣,她身上的氣被同化為陰氣后,最后的結果也是一個死字。
“你不要想得這么嚴重。”秦青說,“再說也沒多久,才兩天。”
因為易晃暫時只能跟在她身邊,直到他可以走的時候。
易晃說:“我已經有所感覺了,快了。”陰魂在何時得到指引還真是一個難說的事,秦青好奇之下曾問過他,結果他的回答很傳神:“就是……就是一種感覺。”說不清楚,某一個時刻后,他突然就感覺到:時間快到了。一開始以為是錯覺,可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篤定,他就知道是真的了。
說起易晃要離開的事,秦青跟他商量:“到時能不能讓我看?”她很想知道他會怎么離開?像一陣云霧漸漸消散?
易晃也很好奇,“好啊,你看了之后記下來,說不定也能成為一個重要的研究資料呢。”
在秦青看來,易晃除了沒有身體之外,也是一個人,所以她看書時,把他一個人扔在那里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但他對電視和上網都沒什么興趣。現在,施教授的資料倒是讓他感興趣了。
“好啊,你給我弄成自動翻頁的。”他說。
秦青把平板調好給他,一人一鬼就這么看了兩天書。
方域也知道了這件事,特意抽出空來帶著外賣來看她,還給易晃帶了一盒據說是很好的香。“趙蘭山拿來的,他又跑到什么山里去了,這里從當地的著名的廟宇里帶回來的禮物。”
易晃不認識趙蘭山,秦青就給他解釋趙蘭山是方域的土豪朋友,以前被鬼附過身,后來性格有點變了。
“怎么變的?”易晃問。
“從樸實剛健的農家子弟變成不炫就死的土豪。”秦青道。
由于趙蘭山是真有錢,所以拿來的這盒香的價值也很驚人,可香的包裝一點也對不起它的價值,竟然是用普通的木盒裝著,里面的香甚至粗細不一。
“據說那個廟里的僧人都修苦行,一茶一飯都是親手栽種所得,那廟里還自己做紙,這香也是僧人親手做的。”方域說。
易晃說:“我記得僧人是有工資的?”
秦青傳話,方域估量著易晃的位置,轉頭對他斜向十五度說:“哦,捐了。”寺中僧人都有度諜,但國家發的工資,他們全部收起來后捐掉,不取一文。
“哇。”秦青不得不佩服了,這種寺廟就算沒有真佛,聽起來也比別的寺更可信,更像出家人。
寺里雖然清苦,但并不仇富,趙蘭山這種土豪慕名而去,人家就當一般香客接待,方域說現在趙蘭山一心向佛,打算在寺里租個屋子住個一年半載受受熏陶。
“不過住在那邊就要跟著僧人一同起居,人家什么時辰起來,他就要什么時辰起。倒是不禁葷腥,就是要自己做,僧人不給做。趙蘭山說他就想吃幾個月素刮刮肥油,你有多半年沒見過他了吧?現在快二百斤了。”方域嘆氣,他見到趙蘭山都嚇一跳。
他還把他跟趙蘭山最近的合照給秦青看,她一看就忍不住笑翻了,讓趙蘭山一襯,方域年輕英俊得不像話。
據施教授的資料中估計,在佛西當地的土廟少說也有一千多座。因為佛西似乎從早年就有各地移民在此安家,易家的祖輩應該也是移民之一,所以才能走得那么痛快。這些人聚集成村,各家都會蓋自己家的廟,最多同姓的用同一座。佛西的歷史應該有八百年之久,施教授能找到的最早的記載是北宋天禧年間,佛西就已經有成形的村落了。但施教授在旁觀標注:應再往前推一百年。
因為那一百多年里,北宋風波不停,佛西能有已經聚居的村落不會是在天禧年前才建立的,倒有可能是因為在這段時間里國家的動蕩讓佛西那邊的移民變多了,村落也跟著變多了。
因為都是各家土廟,全靠子孫后代維持,如果子孫全死光了,土廟也無法流傳下來。所以這一千多座土廟雖多,但這是八百多年里曾經存在過的。現在是一座都沒有了,最后兩座在建國后,據資料記載,一個被推倒,一個成了豬圈,現在也早就不在了。
方域想看一看八鈴,秦青就帶著他上樓。
“就是長這樣啊。”方域蹲在紙箱前看裝在里面的八鈴。
八鈴仍是用紙箱保存,秦青總覺得對不起它,就算紙箱是特意找的干凈紙箱,里面還裝滿防撞的泡沫塑料也一樣。
另一個禿鐘跟八鈴相比,雖然保存完好一點,可看起來就是不如八鈴漂亮。可能因為八鈴是易爺爺從小放在床頭的,雖然殘破了些,但鐘身已經讓手摩擦的發亮了。
方域看稀罕看完了就繼續回去上班了,等他走后,易晃才跟秦青說:“方域好像遇上什么事了。”
成了鬼之后的一個好處就是能直接觀氣了,經過他身旁的所有人,他都能看到他們的氣場,不管是大小、顏色或形狀,全都一目了然。
怪不得神話傳說中鬼都要奪人的陽氣,他看到方域身上的陽氣也快要流口水了。
但方域身上除了陽氣之外,還有一種奇怪的氣在纏繞著他。
“你說什么?”秦青嚇得立刻就要叫方域回來!
“別急別急。”易晃趕緊攔住她,他剛才沒有當著方域的面說,就是想偷偷告訴她,“除了氣不對之外,我還看出他的面相……泛桃花。”
秦青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方域外遇了?”
易晃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能確定,他遇上桃花了。”
男朋友遇上桃花了,怎么辦?
秦青立刻資料也不看了,也不下載了,關上電腦鎖上門,再給許師兄打個電話說今天提前走了,然后就去“偵察”了。
易晃也沒想到她這么有行動力,跟著她上了地鐵,問她:“你去了以后就只是看看?”
秦青在手機上寫字回答他:先看看再說。
朱詩文的公司倒閉后,方域雖然有總公司的批準重新成立新的分公司,但并沒有延用朱詩文公司的舊名,他起了個新名叫“青色世界”。
除了名字不同之外,辦公地仍是租的原來朱詩文老公司的那幾層樓,連招回來的員工也大半都是原來的。
生不如熟,方域不想在公司剛開時為人事花費太多心力,老人的好處是他們的長處與短處方域都清楚。他現在是要盡快把公司導入正軌,生意不等人。
秦青從來沒有到過方域的公司,當然不能靠刷臉進去,她連電梯都進不了呢。到地方之后,先去買了十幾杯咖啡和蛋撻,然后才給方域打電話。
“你來了?”方域也才剛回來二十分鐘而已,接到電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等等,我下去接你。”說完他就匆匆從辦公室里出來,到電梯前發現身上沒帶胸卡,到前臺問人借了一張才下去。
前臺的人以為要來一個大客戶,聽到電梯上來的叮一聲時全都起立站好,結果就看到跟在方總經理身后進來的是個……小姑娘。
“來,請你們的。”方域拿了一盒蛋糕放在前臺上,然后牽著秦青的手往里走,在辦公室門前喊,“來來來,有好吃的!”
里面的人歡呼著出來,接過他手上的蛋撻和咖啡,看到他身邊的秦青,都問:“這是方總的朋友?”
“妹妹吧?”
這里面的人有知道方域談了個小女友,故意裝傻。
方域把二人牽著的手露出來,舉高說:“喊嫂子!”
一堆人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喊:“嫂子!”
“嫂子好!”
鬧過后,方域才帶著秦青去他辦公室,他的辦公室里也有餅干咖啡牛奶和泡面,都是為了防著加班時再餓了,他煮了兩杯咖啡,給她拿了一盒餅干,說:“我再帶你參觀一下吧?”
秦青捧著咖啡杯搖頭,“不用。”
方域坐在那里笑,“那你追過來是有事跟我說?”
秦青點點頭。
易晃看不明白。
方域笑著問:“什么事啊?”
秦青直言道:“你最近是不是遇上追你的女生了?”
易晃:“……”
有這么誠實的嗎?!還以為她是來暗地里偵察的!竟然是直接來談判的嗎?不對,這氣氛也不像談判。
方域笑了,從對面的沙發換到她身邊坐下說,“你怎么看出來的?”
秦青驚訝了:“還真有啊?”
易晃也不干了,“你剛才沒相信啊?”
秦青扭頭:“信,信。就是沒想到這個還真能看出來。”
方域伸頭看她旁邊的空氣,“是易晃看出來的?他看出什么?我的氣不對?”
秦青轉過來,仔細看他的臉,方域就把臉伸過去讓她看。
“氣不對,面相也不對。”她說,不過她看不出來這面相有什么不對啊,還是那張臉啊,就是熬夜多有黑眼圈和眼袋了,回頭給他買瓶精華吧。
方域摸著臉,有沖動去洗手間照照鏡子,突發奇想:“有人追我都能看出來,那能不能看出來這人是真心跟我做生意還是有別的陰謀?”
秦青看易晃,他點頭:“若是內心藏奸,當然能看出來。”她再對方域點頭,“能。”
方域一拍大腿,拉住秦青說:“那一會兒你跟我一起去會議室!”這個合同來來回回的糾纏,他都搞不清楚對方到底在想什么。現在好了,他有作弊器!
他笑著說:“真是來得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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