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散真人不再看他,轉頭看向了門外,此時一行人正行色匆匆從門外進來。這四人都是面色凝重,一言不發,一進門便是同時袖動出鏈,鎖向了無水真人。
桑伶只感覺這鐵鏈從面前刮過便是一道陰風撲面,向后退去一步,不想卻是忽然撞進了一個柔然的懷中。
蘇落低頭看她,像是有些意外。
“阿伶,你怎么忽然向后倒退?我都沒反應過來。”
桑伶眼眸微挑,沒反應過來?可對方的笑容太過自然,這個摟抱只是一個巧合。她松開了眉心,向一旁退開了幾步,繼續看向廳內形勢。
蘇落沒有堅持,放她離開。
謝寒舟一臉淡淡地轉過了頭,看著廳內正被長老扣在地上,鐵鏈加身的無水真人,袖中指腹卻在劍柄上輕輕摩挲著。眼神中的光,迅速暗了下來,帶著讓人心驚肉跳的冷芒。
在昏暗的燭火下,有幾縷冷風正呼呼向內吹來。
此時,廳內長老們已經聽完了全部,準備將無水真人羈押回去。
忽然,樂散真人卻是攔在了面前。
為首的長老板著臉看他。
“樂散,何故?”
樂散真人卻是低頭行了一禮,長老們皆是避讓。就算樂散真人不是顯陽宗的掌門,可他到底是人心所向,不能輕忽。
樂散真人堅持行完了禮,才起身道:
“請長老們留下無水一命。”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桑伶皺眉,下意識就想著樂散真人真是個圣母?然后迅速反應過來,看向了無水真人。
此時,他因為剛才的反抗,衣衫盡亂,發髻散開,面上還是幾分不服氣,可看著樂散真人此舉卻是停了掙扎的動作,眼神掙扎數下。
“樂散,我不要你的同情!”
樂散真人沒有去看無水真人的反應,還在繼續說:
“當年,我與無水一起逃難,來到了此地。路上,正是因為他的照顧,還分了我半碗飯,我才留下性命,加入顯陽宗。就算后來,他做錯了種種,可到底于我有恩,我今日也只是求下一句情,請諸位饒過他一命而已,剩下的隨你們處置。”
好了,廳內眾掌門已經被無數反轉,打臉到麻木了。你們是朋友就早說,你們要是恩人的事情也請早點告知,先是都覺得你傻,現在看來傻的是我們。
啊!!!!
桑伶也想在心里像土撥鼠叫一叫,因為她突然反應過來一些事情。自己這次本以為是最大贏家,不想樂散真人卻是莊家,自己一舉一動都在對方意料之中。
包括現在無水真人的反應。
果然,在聽完樂散真人的話后,幾個長老對視了幾眼后,終于是點了頭,卻沒有話說滿。
“我們會考慮你的意見。”
被鎖在鐵鏈之中的無水真人,閉了閉眼,終究是放棄了抵抗,隨著眾長老回去了,只在錯身時,冷笑道:
“什么一飯之恩,我早就忘記了!”
樂散真人笑了笑,目送著他們離開。
廳內覦水門的弟子們早已經沒了剛才的氣焰,灰溜溜的也隨著長老離開。
廳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只聽見眾人自己的心跳聲。
然后,大家像是說好了般,先是向李一恭賀成為掌門的喜事,再以何種理由開始告退離開。
一時間,迎客廳內走完了大半,只剩下桑伶幾人和顯陽宗眾弟子。
樂散真人疲憊地擺了擺手讓弟子們下去,李一看著樂散真人的神情,一肚子想要問的問題,還是咽了下去,主動將莊五漢和店娘子母子帶下了山。
樂散真人看著他舉著燈籠,耐心細致的模樣,眼神動容。
在旁邊的桑伶拒絕了蘇落先去休息的建議,主動上前,對著樂散真人道:
“樂散真人,在下有話想問。”
樂散真人回頭看她,眼神之中并無意外。
“隨我來吧。”
身后,蘇落和謝寒舟皆是一動,桑伶出聲攔了下來。
“你們先去院子里休息吧,我有事情要和樂散真人商量。”
不等兩人反應,她已是跟著樂散真人離開了迎客廳。
身后。
蘇落伸手攔住了謝寒舟,冷不丁地問:
“剛才你的通訊玉佩響了,是誰打來的?”
“師門。”
蘇落半分不信:
“是陸朝顏吧,那般避之不及,是因為偷跑出來的?”
這話太過放肆,謝寒舟冷眸橫了過去。
蘇落半分不怕:
“既然是有主了的東西,就離阿伶遠些。現在顯陽宗的事情已了,我們也要和謝仙君分道揚鑣了,恕不遠送。”
謝寒舟眼眸之中的神色波動了下,開口道:
“你沒資格趕我。”
“沒資格?”蘇落唇角勾了一瞬,眼神落在前方不遠處正和樂散真人站在一處涼亭里的桑伶身上,情緒莫名:“現在最有資格站在她身邊的就是我,不是嗎?謝寒舟,你三番五次地傷她害她,現在還恬不知恥地跟在身后,想要繼續從前,可你忘記了一件事。”
滿室寂靜。
謝寒舟的下頜緊繃成了僵硬的弧度,他垂下眼,看著手中的月華劍,冰冷的光澤遍布劍身,長年的習慣讓微沉的劍身重量變得輕如鴻毛,可卻在此刻重得壓手。
“什么事?”
聲音從冰縫之中崩裂炸出,嘶鳴悶啞。
蘇落看了過來,眼神之中像是在憐憫,又像是在嘲笑。
“阿伶已經死了兩回,若是再被送進禁忌之地一次,誰知,下次她還能不能從墳墓之中爬出來。”
“絕對不會!”
謝寒舟臉色一變,手中一動,鋒利劍鋒已是距離蘇落喉嚨只剩一指距離,寒芒四溢被主人情緒影響,已是割開了無數血口,下一步直取性命。
蘇落咽下一口唾沫,喉結在脖頸上滾了滾,離那劍鋒更近,傷口崩裂,這般的劇痛下,他卻是忽然笑了出來。
“你生氣了?哈哈哈,還真是好笑。一個冷心冷肺,從前不在乎外物的人竟然生氣了?看來你還真是喜歡桑伶,喜歡得很啊。”
謝寒舟眸珠沉沉,目若冰窟:
“你究竟是誰。”
蘇落笑哼一聲:
“涼月啊,謝仙君看來記性還真是差,這個問題你已經是問了我數次了。”
“那是你的化名,你是……蘇落。”
謝寒舟難得停頓,唇畔一動,還是將心里猜測的那個名字念了出來。之前附身于小黑貓,隨桑伶一同去往五百年前的謝家,過程種種,也讓他知道了蘇落的身份。
他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收回了劍。
蘇落卻沒有謝寒舟的情緒波動,即使脖子上威脅冷硬的劍被收回,還是態度依然,只不過聽見“蘇落”兩個字被謝寒舟清晰念出來時,眼睫迅速地眨了一下。
謝寒舟看著眼前陌生的臉,余光中桑伶站在不遠處,手“咯”的一聲握得更緊,因為過度的用力,手指已如被抽走了所有的血液,慘白一片。
蘇落瞧他這般還嫌不夠,上前一步低聲道:
“我若是你,早沒臉呆在阿伶的身旁。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你老是出現,我和阿伶還真是煩不勝煩啊。”
一字一句下,謝寒舟臉上的肌膚呈現出更白的玉色,呼吸因為波動的情緒變得粗重起來,卻被他一身冷寒的氣質全封在冰層之下,只讓人懷疑會不會下一秒,冰碎山崩,摧毀一切。
“夠了。”
蘇落卻沒聽見,又迅速說道:
“一次兩次,你將她推入禁忌之地,做了那陸朝顏的幫兇,現在又一副浪子回頭的模樣,還真是讓人覺得可笑。謝寒舟,你覺得你是天下第一高貴嗎?誰見著你,都會原諒你,覺得你之前做下的種種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你手指一勾,都會眼巴巴地上去,繼續做你的跟屁蟲?你還忘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笨倉鼠絕對不會是這種人,她可不吃回頭草的。”
“啪——!”
堅硬不摧的月華劍因為主人過度的力氣,劍柄不堪重負地裂了一條細口。
終于,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下,腳步聲響起,謝寒舟已是離開了。
蘇落嘖了一聲,隨手擦掉了脖子上的血漬。“還真是難趕,不過,倒沒想到你還真是一個情種?那就不知為什么連續兩次都將笨倉鼠送進了禁忌之地了。不過這樣也好,就讓阿伶記住這些,才會知道我的好處。”
眼神慢慢落在廳外蒼茫的夜色之中,眼中情緒莫名翻滾,化作了夜色的黑。
此時。
匆匆下山的謝寒舟行到半路忽然就被顯陽宗的弟子攔住,他氣喘吁吁地將東西送上來。
“掌門,歐不,是樂散真人說您之前求的書如今找到,頭特地命弟子送來。樂散真人交代說,您想要知道的答案都在這里,可以細細翻閱,若還是想不通,今后自會明白。”
弟子刻板地將樂散真人的話復述,說完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謝寒舟看著手中古樸泛黃的紙質書,直接翻閱數頁,下一秒手指用力,抓皺了脆弱的紙張。
另一廂。
桑伶還不知謝寒舟已經被蘇落氣走離開,正與樂散真人商量妖族之事。
是的,就算此次危機過去,可桑伶還是老媽子心態發作,不太放心今后,再加上她突然發現樂散真人有一點不對,不管如何,還是先將事情敲定下來再說。
“至于妖族,請問樂散真人有沒有想好今后安置的事項。既然今日已經到了此步,接下去,顯陽宗還是要拿出一個應對措施,才能堵住周圍宗門的嘴巴。”
已是夜色最深之時,腳下四周都是一片無光的黑暗。
樂散真人卻像是已經在黑暗中看到了無邊美景,眼神放在遠方,眺望著。
聞言,樂散真人不過笑呵呵地問道:
“你有了主意?”
桑伶也不隱瞞,徑直道:
“本是打算剛才說的,可在下一無名二無運,不受上天眷戀,免得多惹是非,還是只告知樂散真人一人再說。”
“你一向樂觀,這些倒不是你的性子,反正已是睡不著了,剩下的你就說吧。”
桑伶老臉一紅,半夜攔著不讓人睡覺倒是怪不好意思的,不過嘴上卻是立即就將心中已經盤算了無數遍的方案全倒了出來。竹筒倒豆子般清晰利落。
“妖族只要入了顯陽宗治下,一律平等看待,與凡人一般的待遇。交供奉受管理,若是惹事一律按照規矩辦。”
樂散真人眼睛微睜開,帶著幾分驚奇。
桑伶心中大定,繼續道:
“顯陽宗需要出臺一套管理辦法,為所有治下妖族制定編號,規矩,還有設立相關的部門管理。一邊監管,一邊服務。兩手抓,兩手硬!”
最后一句話出了口,桑伶險些沒咬到自己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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