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小說網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 第739章 本是同根生
  廣德七年六月,廣德帝下詔恢復言官制度,言官作為朝廷耳目,須做到「宣上德,達下情」。

  言官是給事中和御史的合稱,其組織機構為六科和都察院。

  都察院最***員為都御史,下設副都御史和僉都御史等官職。

  訪問軍民休戚及興革除害,水旱災傷,須立即具奏,切不可「因循茍且,曠廢其職」;若言官巡歷地方時知善不舉,見惡不拿,則杖一百并且發放煙瘴地面安置。

  都察院中,還有十五道監察御史,這些監察御史被派往全國各地。

  廣德帝將全國按照省份劃為十五道,每省派遣御史考察。

  監察御史和都御史一樣,也有監察官員的職責,除此之外,御史還要監管光祿寺的錢糧出納賬簿,檢查是否有侵吞的現象。

  御史可分為專差和按差。所謂專差就是專門針對地方的財政情況進行監督,按差就是指代替天子監督財政政策的實施情況。包括鹽、茶、馬政、漕運、關稅、屯田等……

  六科給事中,是在吏、戶、禮、兵、刑、工下各設一個給事中部門,人數不等,通常在十人以內。只對皇帝負責,擁有參政議政之權,如戶部給事中可以對當季錢糧的征收情況進行考察。

  ·······

  廣德帝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間點恢復言官制度,除了為新政造勢外,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御史言官的厲害,廣德帝早有耳聞,可惜生不逢時,沒能親自領教這個群體的戰斗力,不過現在,機會來了。

  廣德七年六月十八日黃昏,有刺客手持長劍,徑直闖入兩宮太后居住的坤寧宮,欲刺殺太后,刺客擊傷守門太監,禁衛軍統帥江流兒聞訊趕到,在前殿逮住了刺客。

  馬上有人把此事報告給廣德帝,廣德帝當即命人提審問罪,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鄧壽昌按律當場審訊。

  刺客自稱李好,薊州井兒峪人,沒說上幾句話,就開始顛三倒四,像一個瘋子。

  鄧壽昌再三訊問,可李好總是胡言亂語,什么吃齋、討封,問了半天,也沒將實情供出。

  審判官不耐煩把他交給了刑部定論。交到刑部后,由郎中韓士相等人重新提審。

  這時李好似乎清醒了些,回答:

  「我被鄰居張自強、馬萬倉等人欺負了,他們燒掉我的柴草,把我打了一頓,我非常氣憤,聽《大忠覺迷錄》中說,皇帝是個好皇帝,孝順父母,對百姓很好,于是我就打算來京城告狀。四月中旬,我來到京城,從東門走進來,但我不認得路,只好一直往西走,半路上遇到兩個男子,給了我一柄劍,告訴我拿著這把劍就可以伸冤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一下子犯迷糊了,就走到皇宮宮門了,還打傷了許多人,最后被捉住了。」

  韓士相仍然難下結論,他認為李好是瘋癲之人,于是把情況上奏了廣德帝。

  刑部提牢主王之寀看出了蹊蹺。有一天,王之寀為牢中犯人分發飯菜,覺得李好決不像瘋癲之人。于是他決定再次審訊李好。為了讓他說出實情,王之寀對李好說:

  「說實話,就給你飯吃,要不然本官餓死你。」

  李好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說道:「不敢說。」

  王之寀當即命牢中其他獄吏回避,只留兩名獄卒在旁,親自對他進行審問。

  威逼之下,李好說出了實情,牽出驚天陰謀。

  據李好講,他本名叫張差,在薊州井兒峪居住,靠砍柴與打獵為生,在一個月前,在濟州賣完貨后,因為賭錢輸了要被砍手,遇上個太監。

  太監說,只要按他的要求去做,完事后給他三百畝地,五百兩銀子,還給他找個媳婦兒。

  張差隨這位太監入京,來到一個大宅子又來了個老太監,老太監供與酒肉。

  幾天后,老太監帶他進入南京紫禁城。交長劍給張差,又給酒張差飲。

  帶他經過厚載門,帶到慈寧宮,并囑咐他說:

  「你沖進去,撞著一個,殺一個,尤其見到穿黃袍者,砍死他,重重有賞,如被人捉住,我們自會救你。」

  王之寀不敢再審下去,將此情形上稟。

  廣德帝連同刑部官員、蓑衣衛共同提審。

  再問那老太監長相樣貌,連問好幾遍,李好只說當時天黑,看不清楚。

  劉興祚不知從哪里拿來根燒紅的鐵棍,貼在犯人咽喉,面無表情道:

  「長什么模樣?高矮胖瘦?說!說錯一字,棍子便離往前一寸。」

  「我說,我說!」

  李好供出老太監長相。

  「胖黑胖黑的,遼東口音。」

  「宮中胖太監多了去了,一半都是遼東口音!」

  燒紅的鐵棍貼在犯人喉管,一陣慘叫,空氣中彌漫著人肉燒焦的味道。

  廣德帝正欲喝止,犯人語氣哆嗦道:

  「他邊說話邊吃黃豆。」

  劉興祚眼前一亮,將鐵棍收回:

  「吃黃豆,便是長公主的貼身太監,龐保。」

  廣德帝見牽連甚大,連忙暫停審訊。

  消息很快傳遍南京,群臣懷疑是長公主黨羽在背后指使,想要謀殺皇帝,刺客只是迷路才走到坤寧宮。

  兩日之后,李好暴死詔獄。

  一時朝野嘩然,紛紛猜測。

  此時剛好都察院六科衙門成立,衙門牌匾上的字跡還沒有完全干涸,便發生了這等大事。

  于是乎,停火數十年、被壓抑已久的御史給事中們,突然集中爆發。

  彈劾奏章如雪花片般飛向廣德帝的御案,堆積成了小山。

  奏章內容大同小異,主題都是彈劾長公主為非作歹十惡不赦。

  御史列出了長公主的多項罪名:

  從不婚不嫁忤逆先皇,到煽動各兵團謀反;從逼迫柳貴妃(柳如是)德妃(布木布泰)殉葬到無故返回京師陰謀行刺皇帝·····

  所有罪行,加起來共計一百零八條。

  此時西南叛亂尚未平定,湖廣多警,御史言官不顧個人安危,直諫廣德帝,請求皇帝大義滅親,依律將長公主處死,以斷絕逆賊禍亂之心。

  廣德帝覽完奏章,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雖說長公主十惡不赦,奈何她是朕的親姐姐,我們姐弟情深,往年在沈陽時,長公主照顧朕,歷歷在目,朕怎能這樣對待她呢?」

  「陛下,帝王無家事,長公主窮兇極惡,竟敢刺殺圣上,若非陛下天縱神武神靈庇佑,恐怕已遭不測,四川土司公然打著長公主旗號造反,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陛下!」

  李公公雖是閹人,卻也知道帝王無情的道理,他勸說劉堪,希望圣上遵從群臣諫言,順應民心。

  廣德帝長嘆一聲:

  「唉,御史彈劾長公主,內閣諫言誅殺劉雨霏,連你們這些太監也說要殺她,可見她確實該死,只是····」

  「只是劉雨霏是朕唯一親人,你們要朕殺她,得加····得從長計議。」

  ~~~~~

  廣德七年七月十四日,南京耆老、軍民聯名血書,懇請朝廷嚴懲長公主及其黨羽,以彰正義。

  廣德帝迫于各方壓力,終于同意對劉亦菲展開審判。

  十五日,上諭刑部尚書毛文斗、蓑衣衛統帥劉興祚:

  「必須盡快審訊,此時不審,百姓或有蠢夫愚婦,以為長公主以及黨羽罪孽不深,或被女干賊蠱惑!」

  雖說長公主審判是由毛文斗劉興祚負責,然而在具體量刑上,廣德帝始終有著明確的計劃,尤其對于是否公開審訊,劉堪力排眾議,要求必須讓南京軍民都知道劉雨霏罪行。

  公開審訊,彰顯了大齊皇帝的嚴肅態度,除此之外,太上皇執政期間,朝令夕改,動輒屠戮官吏,讓大齊陷入了長達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混亂動蕩。

  當此撥亂反正,革故鼎新之際,通過此次審訊,可向兆億百姓宣示,大齊法令公正嚴明,也是重塑天朝上國形象的絕好機會。

  ~~~~

  審判在奉天殿舉行。

  廣德七年七月十八日,由廣德帝主審,刑部會同蓑衣衛輔審,南京耆老、士農工商,在奉天殿廣場對長公主展開漫長的審判。

  審訊持續道八月初二日結束,整整十四日,近百次審訊和翻供,審訊之難令人震驚,然而廣德帝大義滅親、無黨無私的堅守也得到了文武百官和南京百姓肯定。

  這場審訊,標志著數十年動蕩即將徹底結束。

  劉雨霏及其黨羽全部覆滅,并將受到應有懲罰,新政將一往無前繼續大踏步前進,帝國也將揭開全新篇章。

  八月初三日,廣德帝當眾下旨,宣布廢除長公主封號,將其放逐鄖陽,所獲黨羽,全部處死。

  初四日,廣德帝私下召見康光緒毛文斗等人。

  來人皆是劉堪心腹,君臣之間說話也沒有顧忌。

  康光緒勸說:「荊襄,民風彪悍,置于鄖陽,恐怕不妥,且秦建勛對朝廷態度未明,若第四兵團也仿效遼東······」

  「林振羽可堪大用,即便第四兵團反了,朕平定他們,也是易如反掌。長公主病重,若是讓她死在南京,天下如何議論朕?」

  毛文斗附和道:「吾皇千古圣君,至純至孝,焉能為了一垂死之人,壞了圣德。」

  劉堪低聲吩咐道:

  「讓蓑衣衛護送長公主去鄖陽,朕的這位姐姐,自幼吉人天相,好幾次都能大難不死,希望這次,她能撐住·····」

  毛文斗心領神會,拜別廣德帝,立即找到江流兒、李菊英,商議讓長公主「撐住」的細節。

  當日,廣德帝拜見兩宮太后。

  「為何不放過你姐?」

  「母后誤會了,莫要聽外人胡說,前日劉雨菲舊疾復發,御醫束手無策。兒臣聽張御醫說,蘇州有個紅毛夷傳教士,能治此病,只是年邁,想著把長公主送回蘇州東莊,她在東莊住了三年,想必吃住都比宮中舒坦,等養好病,再回南京與母后團聚不遲。」

  金虞姬長嘆一聲,搖頭道:

  「堪兒,你和劉雨菲本是同根生,為何要自相殘殺?」

  劉堪顧左右而言他:「母后不必擔憂,劉雨菲在龍勝關乘坐飛艇,想必這會兒已經到蘇州了。」

  廣德帝離開坤寧宮。

  衍圣公朱友仁離開曲阜,覲見廣德帝,已抵達宮門;

  「陛下,」

  康光緒雙眼放光:「衍圣公在山東推行王道教化,弘揚朝廷新政,去年曲阜一縣,繳納賦稅位列山東各縣第一,衍圣公勞苦功高,陛下當賞賜他。」

  廣德帝點頭道:「父皇在位時,待衍圣公苛刻,連孔林都給人家砍伐了,最后只得百十萬兩銀子,因此得罪天下士人,得不償失。而今朕厚待孔氏,衍圣公行為士范,為我大齊士大夫表率,有他在,所得受益,何止百萬。哈哈哈!」

  鄧壽昌附和道: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吾皇英明神武,

  運籌帷幄,沐浴圣朝教化,那都是百姓們的榮幸啊。」

  廣德帝瞟他一眼,不悅道:

  「聽聞鄧指揮使與父親分居,你父親成國公好歹為大齊立下汗馬功勞,如今雖然不再領兵打仗,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遇有戰事,朕還會咨詢成國公的,我朝以孝治天下,還望鄧大人善待成國公,不要讓他老人家寒心啊。」

  鄧壽昌臉色慘白,跪倒叩頭。

  「幸得圣上教誨,家父年老體衰,只喜歡清靜,所以才讓臣分居他處,臣明日便搬回大功坊,照顧父親。」

  廣德帝大手一揮:「罷了,老人家,都喜歡清靜,讓他清靜,做子女的,不能違背父母的志愿。」

  翰林院編修袁樞上前一步,向皇帝奏道:

  「翰林院編寫的《太祖實錄》,首卷已經成稿,起自前明萬歷二十八年起,至萬歷四十七年薩爾滸大戰終,請吾皇斧正。」

  廣德帝長嘆一聲,鄭重其事道:

  「新政既成,劉雨菲伏法,天下太平,海清河晏,朕的父皇,一生功過得失,也該蓋棺定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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