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九百多萬高考生中。
有一個考生的名字叫顧景琛。
也有一個考生的名字叫栗梔。
他們約好了要一起上音大。
約好的。
考完的那一刻,顧景琛就奔出考場,穿過校區逆著人流去找栗梔。
終于再一次擺脫了有千萬種束縛條件的高中生活。
顧景琛其實有那么一瞬,很沖動地想要找栗梔直接說清楚。
說他喜歡她。
可是在看到她之后,他又沒了那種強烈到想要讓她立刻知道他對她是什么感情的欲望。
主要還是因為,他覺得第一次表白,該正式一些,隆重一點。
至少該讓女孩子覺得他在很認真地對待。
而不是隨隨便便就說出來。
好像在玩票一樣,給她一種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覺。
所以話到嘴邊又被吞了回去,最后只換成一句:“明天有機車趴賽,你來不來?”
顧景琛其實考試之前就想約她的,但是怕她因為這個影響高考,就一直沒有提,現在終于有機會說出口。
時機也剛剛好。
他問完心里就開始緊張忐忑,生怕她說出拒絕的話來。
但是表面仍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好像她答應不答應對他來說都沒什么所謂。
栗梔聽到他說讓她去機車趴賽,神情略驚訝,還沒反應過來他在邀請她一起出去玩,干巴巴地茫然著疑問:“啊?”
顧景琛只好又耐著性子說了一遍:“明天有場機車趴賽,凌謙封白他們也都從大學回來了,會一起過去玩,容嫣也會在,你去不去?”
栗梔還沒來得及開口,和栗梔所在的考場距離很近的蘇棠就突然湊了過來。
聽到顧景琛這樣說,她直接歡呼:“去去去!琛哥我也去行不行啊?”
顧景琛挑眉,應:“好,那你們一起來。”
栗梔都沒回答,就已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一起隨著人流往外走的時候,栗梔被即將落下的夕陽的光芒刺的瞇起眼,抬手擋了擋。
顧景琛注意到,便用自己參加考試拿的透明文件袋給栗梔擋著傍晚仍有余熱的陽光。
本來兩個人誰都沒說話,他卻像是不甘心,突然又開口,問:“你想不想來?”
栗梔眨巴眨巴眼,垂下頭輕軟地回:“想呀!”
終于聽到了她親口回答。
他高興了。
顧景琛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忽悠栗梔:“機車趴賽有個規矩,誰邀請你去的,你就給誰加油。”
“不能給其他人加油。”
栗梔還沒聽說過有這樣的規矩。
但她在此之前也沒參加過機車趴。
所以并沒懷疑什么,他說的她全部相信了。
只是淺淺笑著乖巧道:“那我就給二哥加油!”
顧景琛有點心虛地別開臉。
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明天我要提前過去,沒辦法接你,會給你們預約好車,到時候你和容嫣、蘇棠還有何之言一起過來。”他忍不住囑咐。
“嗯,好呀!”栗梔答應。
可是。
顧景琛怎么也料不到。
第二天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他和凌謙還有封白三個人騎著機車都快要到賽場場地了,凌謙突然瞬有電話一直在打進來,就只好停下車,摘掉手套接了一通電話。
然后顧景琛就看到凌謙的表情嚴肅繃緊起來,還在應聲時不安地往他這邊望了望。
電話被掐斷,凌謙捏著手機有點緩不過神,但還是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他:“阿琛,岳笙前輩……去世了。”
顧景琛仿佛霎時遭受了一記五雷轟頂。
他只感覺一陣麻意竄過全身,幾乎一瞬間,他從頭到腳都變得冰涼。
岳姥姥,去世了?
怎么可能?!
凌謙還在給他復述凌老爺子的話:“是急癥,因為情緒激動引起的猝死,人還沒到醫院就……沒了……我爺爺說讓我們回去……”
栗梔呢?
他的腦子里再想不到其他任何,只剩下“姥姥去世了”和“栗梔還好嗎”這兩個念頭在交錯盤旋。
顧景琛根本顧不得什么比賽不比賽,直接掉頭就往回趕。
上一次她母親去世對她的打擊就幾乎致命。
不過半年的時間,姥姥又走了。
她怎么受得了?
她還沒滿十八周歲,最愛的兩個人先后與她天人永隔,她要怎么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栗梔,栗梔。
求你好好的。
他要趕回去,要陪著她,一定要陪在她身邊。
機車的速度一路飆升,前面就是彎道。
顧景琛腦子里亂騰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放慢速度。
拐彎,漂移。
突然遇上一輛車。
來不及躲避了!
他的眼眸瞬間被驚恐的情緒占滿。
只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混著沖撞的巨響,顧景琛感覺自己的世界在天旋地轉,一點點崩裂。
他在快速地穿過空氣層,真切地感受到風像刀子一樣刮過他的臉和他暴露在空氣里的皮膚。
旋即,他重重地摔落在地,全身疼的像被人在用砍刀一下一下地剁,似乎渾身的骨頭都斷掉了。
黏膩的血液和機車碎片把他包圍住。
他茫然地睜著眼,刺目的陽光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
鮮血從腦袋上流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世界暈染開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色。
不甚清晰的身影奔了過來,他看不清楚那是誰。
只聽到兩道慌亂到嗓子變緊的奇怪聲音不斷地喊著他:“阿琛!阿琛!”
他頭暈腦脹,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認真辨別著,終于聽出來是凌謙和封白在叫他。
“別……告訴栗梔,”他的呼吸急促,險些上不來氣,一說話就夾雜著本能的痛苦呻·吟,聲音發虛到氣息短促:“別讓她……知道……”
凌謙懂他的意思,急忙哽咽地答應:“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告訴她,不讓她知道。”
“你別說話了,阿琛,別說了……”
好像只能為她做這些了。
顧景琛失去意識前心想:還好沒讓你知道,我很喜歡你。
不然,
如果你喜歡我,你會多難過。
如果你不喜歡我,我該多悲哀。
可是……假如我還能活下來,我一定要告訴你,
顧景琛真的很喜歡栗梔。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里,顧景琛總覺得自己被困在一處地方。
身上似乎還帶著鐐銬枷鎖,讓他無法動彈。
只要他試圖挪動一下,全身都會被牽扯的生疼。
漸漸地,他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醫生說他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頭部有撞擊,流了很多血,會不會失憶啊?兒子醒過來不認識我了怎么辦啊延遠?”
“岳姨的葬禮明天就辦了,我不得不過去,只能麻煩你看守兒子了。”
岳姨……葬禮……
栗梔。
栗梔怎么樣了?
她是不是又要哭得撕心裂肺了?
不想讓你哭。
栗梔,有沒有人陪在你身邊?哪怕給你一個擁抱讓你依靠一下?
顧景琛在意識深處掙扎著。
卻無法清醒過來。
又過了整整一天。
終于,他睜開了眼睛。
入眼一片刷白。
他在一間單人病房里。
父母和奶奶都在。
陳可剛參加完岳笙的葬禮回來,這幾天一直在哭的她眼睛通紅。
見到兒子終于醒了,陳可立刻就湊了過來,一邊掉眼淚一邊問他有沒有哪里難受。
顧景琛的第一句話卻是:“媽,栗梔呢?”
虛弱中帶著急切和擔憂的,最簡單的一句詢問。
但道盡了他對她的情意。
陳可紅著眼,淚水控制不住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哽咽著回顧景琛:“梔梔還好,還有她爸爸在。”
“阿琛你怎么樣?”陳可雖然詢問著,但到底不放心,便摁了呼叫鈴,讓醫生過來看看他的情況。
他命大,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回到了這個世界。
醫生說他有點腦震蕩,腿和手臂需要好好養,其他的沒大問題。
顧景琛無法離開病床一步。
所以,哪怕他很想很想,卻見不到她一面。
就在他醒來的這天下午,聽說他終于醒過來的朋友和同學都接二連三的過來看他。
那么多過來探望他的人,就是沒有栗梔。
蘇棠和何之言過來的時候,還帶來了栗梔的消息。
他們說,她去了畢業歌會。
就在今天,畢業歌會舉辦的當天,她去了。
還穿了紅色的連衣裙,一個人拉了一首小提琴曲。
蘇棠讓何之言把他們錄下來的視頻給顧景琛看。
顧景琛聽到她拉的那首曲子,心瞬間沉到了底。
——《nevermeanttobelong》。
“從未真心相待過。”
在表達什么?
是在……告訴他嗎?
顧景琛讓母親把手機給他,鼓起勇氣聯系她。
卻被告知:“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呢?”他看向蘇棠和何之言,皺緊眉問道。
蘇棠有些茫然地如實回答:“拉完曲子就跟她父親……一個中年男人,應該是她父親吧?一起走了。”
他開始惴惴不安。
為什么要關機?
不想理他了嗎?
他再也沒有等到她發給他的任何消息。
并且后來才從母親嘴里知道了,她在那天參加完畢業歌會后,就被她的父親送出了國。
這一切都超出了顧景琛考慮的范圍。
他用了整整一個暑假才徹底接受,她真的離開了。
從他的世界消失了。
說好的一起上音大。
我們說好的。
那最后只有我一個人,有什么意義呢?
顧景琛也放棄了進那所大學。
父親本來就不太喜歡他去發展音樂,這次他便從父親的安排,去英國念書。
在走之前。
他沒告訴任何人,擅自去了一趟美國紐約。
去了她在的那所音樂學院。
但是并沒有見到她。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喜歡你。
我不知道為什么你要不告而別。
就算是你家里人讓你出國,你也可以告知我,告訴我你無法遵守約定。
沒關系的,我都理解,也會真心祝愿,無論你去哪兒,我都希望你能平安順遂,開心快樂。
可是,栗梔,你為什么不肯跟我講一句?
哪怕僅僅只是通知我一下你要走了也好。
我在你眼里,
我這個學長、你口中的二哥,
到底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吧。
一點都不重要。
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熟人。
你是不是這樣想我的?
顧景琛在飛英國的飛機上,掀開了那本被她強烈安利過的《情書》原著。
書中寫著:“有一個可以思念的人,就是幸福。”
他偏過頭,看著窗外的浮在腳下的大片白云,合上了書。
書中那張紙質的書簽露出一角,圖案是紅色的荔枝殼。
——
我不爭氣。
還是喜歡你。
哪怕我在你心里一點分量都沒有。
我還是,很喜歡你。
栗梔,顧景琛希望你一切安好。
不喜歡我也沒關系。
只要你余生平安,只求你開心快樂。
.
還是很感謝你,能來我生命里。
哪怕只存在了一段時間。
你可能不知道,因為你的出現,
我心中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奇跡般生長了一棵荔枝樹。
枝繁葉茂。
從此以后,我便愛上了荔枝。
有件事,我始終未曾對你宣之于口——
我愛的是,
那個叫栗梔的女孩兒。
【年少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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