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琛坐在座位上,側頭望著杵在餐桌邊的栗梔。
他的話問出口后,房間里重新恢復一片沉寂。
安靜到甚至都聽不見他們各自努力放輕的呼吸。
栗梔傻傻地微哽嗓音輕問他:“為什么要跟我試試?”
顧景琛沉默了片刻。
然后好似無奈地低聲嘆息:“喜歡你啊。”
喜歡你啊。
很輕然認真的四個字。
讓栗梔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想起了一連串的事情。
不算以前,就只是重逢以后的某些畫面,止不住地在她的腦海中橫沖直撞。
他跳進泳池把小腿抽筋的她抱上岸,蹲在她面前給她做反向拉伸緩解。
他在同學聚會上像是宣示主權,直言她是他的私人秘書,不給別人挖。
他背著崴腳的她在山路上一步步攀上頂峰。
他允許醉酒發燒的她在他的房間霸占著他的床睡了一夜。
他登門看望發燒的她,幫她訂她喜歡的食物,給她買她喜歡的零食。
他在酒會上給她披衣服,借給她外套讓她防寒。
他在她被畢書尾隨驚慌害怕時及時出現,把她護在身后。
他敏銳地注意到她得了感冒,提醒她吃藥。
他在除夕夜敲開她的門,陪她過年,讓她不是一個人。
……
一件一件,在栗梔的腦袋里走馬觀花似的閃過。
串聯起來,就好像是在放一部溫暖叢生的電影。
就連昨天。
他把喝醉的她帶回家。
讓她睡他的房間。
而她一覺到天亮,衣衫齊整,絲毫沒亂。
他說他喜歡她。
那……他是喜歡她的幾個人中,唯一一個真正的紳士。
也是唯一一個,能夠讓她有足夠安全感的人。
栗梔的眼眶里瞬間涌出豆大的淚滴,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有很多很多次,她都不敢奢求顧景琛會喜歡她。
唯一一次感覺他好像喜歡她的時候,鼓起勇氣試探卻落得一場空歡喜。
那之后她就更不敢奢望。
她總是覺得,
顧景琛那么好,他那么耀眼。
她記憶里那個閃閃發光的少年現在依舊在不斷地發光發熱,是最優秀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而她,
一無所成,
一無所有。
怎么配得上他呢?
顧景琛看到她又哭,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頭垂眼盯著她。
唇線抿直。
栗梔抬手揉眼睛,把眼淚勉強擦了擦,抽噎著輕聲說:“我不夠好……”
不是直接的拒絕。
顧景琛緊張忐忑的情緒稍微緩解。
他失笑,哄道:“我喜歡就夠了。”
她又很在意地啜泣著問道:“我不拉小提琴也沒關系嗎?”
顧景琛臉上的笑意變淡了些,他輕斂眉眼,認真正經地回她:“我沒關系。但我希望你能做你喜歡你想做的事,不管以后還拉不拉小提琴,只要你開心快樂就好。”
栗梔咬住下唇,淚眼婆娑。
胸腔里的心臟失悸,狂跳如擂。
顧景琛捧起她的臉,他用指腹一點一點地給她擦拭眼淚。
栗梔仰著頭,她的眼中氤氳著霧氣,隔著一層水紗朦朦朧朧地望向挺拔落拓的男人。
顧景琛慢條斯理地又問她一遍:“要不要跟我處處?”
栗梔的心里其實很忐忑,甚至可以說是害怕。
雖然她控制不住地喜歡他,可她對感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真的很沒信心。
更何況在她的認知里,她一直覺得根本不存在某個人會無條件地真心寵愛她。
但因為對方是顧景琛,栗梔還是賭上了所有。
讓這場曠日持久經年累月的暗戀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她對他點了下頭,溫軟的嗓音里帶著哭腔:“好。”
顧景琛一直提在半空不得安穩的心終于落了地。
他緩緩松了口氣,緊張繃緊的神經也一寸寸松懈下來。
顧景琛把還在忍不住掉淚的栗梔攬進懷里,他輕輕揉著她后腦的秀發,略嘆息地低聲溫柔道:“怎么這么委屈?”
栗梔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只搖了搖腦袋。
過了會兒,她終于止住哭。
栗梔還是不敢抬臉,總覺得自己此時這個模樣肯定很丑很難看,不想被他看到。
她的身體有點僵硬,被他抱著一動都不敢動。
片刻后,栗梔試探性地慢慢抬起手來,一點一點環在他的腰上。
在她摟住他腰身的那一剎那,顧景琛的脊背線條都繃緊起來。
兩個人抱了會兒,顧景琛抬手捧住她的臉,迫使栗梔仰頭。
他低頭看著臉蛋通紅羞赧窘澀的她,笑了下。
栗梔覺得他在嘲笑她。
肯定是這會兒她的模樣太狼狽了。
她目光撲閃地撇過頭想要躲開,把臉藏起來。
顧景琛卻不松手,他的雙手托著她的臉,微微弓身,向她湊近而來。
栗梔一時間忘記反應,呆呆地望著他。
親眼看到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她胸腔里的心臟幾乎都要蹦出來。
兩個人的呼吸不知不覺地交錯纏繞在一起。
栗梔感受到了他強烈濃重的氣息直直侵略進她周身。
就在顧景琛微微偏頭,薄唇快要觸碰到她嘴巴的那一刻,栗梔忽然抬起手來,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不斷輕眨著被淚水洗刷過后晶亮的鹿眸,眼睛濕漉漉地瞅著他,活脫脫像只受了驚的小鹿。
顧景琛的眉骨壓低了些。
保持捂嘴巴的栗梔悶聲悶氣地小聲窘迫道:“我沒刷牙……”
顧景琛:“……”
他真想扒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裝了些什么。
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
兩個人的距離還沒拉開,栗梔不肯放下手來,繼續捂著嘴巴對顧景琛說:“我想回家了。”
顧景琛的眉梢輕挑,哼笑了聲。
他退開一步,靠住旁邊的餐桌,雙手摁在桌子的邊緣,姿態隨性又散漫。
“你還記得你昨晚說了什么嗎?”顧景琛起了玩鬧心,忍不住逗栗梔。
栗梔很認真地回想了下,發覺除了他抱她的那個場景讓她記憶猶新,其他的她還是基本想不起來。
顧景琛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不記得。
他便開始篡改事實,一本正經忽悠她。
“你昨晚說,想要回家。”
“我說我正帶你回呢,你知道你接下來說了什么嗎?”
栗梔看到他露出了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直覺不是什么好話,剛要說她不想知道不用說了,顧景琛就說了出來。
“你說,‘我要跟你回家’。”
栗梔震驚地瞪大眸子,渾圓的雙瞳里充滿著不可置信。
顧景琛說完還煞有介事地補充道:“不然你以為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栗梔有點懷疑地茫然問:“是……這樣嗎?”
顧景琛揚了揚眉尾,“不信?”
栗梔不敢說不信,靈巧地換了個說辭:“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笑,“這就不可思議了?”
然后就繼續騙她說:“那你還抱了我呢。”
栗梔眨巴了下眼睛,試圖辯解:“可是……我怎么記得是你抱了我……”
她繼續如實道:“你還說……說——過來,二哥抱抱。”
顧景琛的表情一怔,旋即就面不改色地添枝畫葉,撒謊:“因為是你要求的。”
“是你先委屈巴巴地說‘要二哥抱抱’,我才滿足你的哦。”
栗梔:“……”
“啊……”她輕皺著眉苦惱地抓了下頭發,想起自己前兩次喝醉的情形來。
第一次闖進他的房間,霸占他的床。
第二次在包間里當著很多同事的面兒,抱著他叫爸爸。
這么一想,他說的情形確實像是她能做出的事來。
栗梔還在認真思索著,人就被顧景琛給按在了座位上。
他在她旁邊坐下來,溫聲說:“先吃飯吧,吃完送你回去。”
栗梔輕輕“嗯”了聲。
或許是身份突然轉變的原因,栗梔總覺得氣氛很怪異。
她能感覺到一點點尷尬,又覺得比平常她和他單獨相處時更親近了些。
這種矛盾的氛圍讓栗梔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但并不會讓她感到煎熬難耐。
她慢吞吞地吃著陳可給他們帶來的早餐,等栗梔吃好,顧景琛已經上樓換了出門的衣服下來。
他走到一樓,沒看到栗梔的身影。
只聽到廚房有動靜。
顧景琛提起步子走過去。
推開廚房的門,發現栗梔正低著頭在洗碗。
顧景琛輕攏了下眉心,站在門口說她:“不用你洗,放那兒。”
栗梔回過頭來,輕軟道:“就要洗完了。”
顧景琛沒轍,只好等她把最后一個盤子洗干凈放起來,就一把將人拉出廚房。
他沒說什么,只抽了張紙巾把栗梔細嫩光滑的雙手擦干凈。
然后就牽著她往門口走去,嗓音清淡道:“送你回去。”
栗梔訥訥應道:“好。”
顧景琛在玄關換鞋的時候隨口提了句:“這兩天剛好休息日,今晚或者明晚,你跟我回家吃頓飯?”
栗梔聽到他這樣說,心驀然一驚。
但是今早已經見到阿姨了,所以哪怕沒有和他變成男女朋友關系,她都該登門拜訪一次的。
更何況現在已經是他女朋友了。
栗梔乖乖答應:“好。”
然后又想起來什么,溫糯道:“學長,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給叔叔阿姨還有奶奶選禮物啊?”
顧景琛斜眼看她。
栗梔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有點心慌慌地小聲問:“怎么了?”
顧景琛說:“你再喊我一聲?”
栗梔還沒察覺到他話里的深意,很聽話地喊:“學長……”
話音未落,栗梔就被顧景琛抵靠在玄關柜上。
他捉著她的肩頭,彎了身低頭,薄唇觸碰上她那張軟軟的嘴唇。
唇瓣上的酥軟像是帶著電流,霎時通向全身各處。
栗梔的心跳倏的停滯片刻,大腦里頃刻間炸開了一朵蘑菇云。
“再給你一次機會,喊我什么?”顧景琛與她額頭相抵,似誘哄似威脅。
栗梔的眼尾暈染開一層誘人的緋色。
還沒緩過神的她懵懵地望著他,輕細的聲音里含著從未有過的甜軟:“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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