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崇武離開電影院之前又拐了一趟放映室，找到了在這當放映員的親侄子聶兆斌，小心叮囑道：“這幾天你啥都不要干了，暗中盯著你師傅，看他見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
聶兆斌身材中等，長的還算俊朗，去年高中還未畢業，就被叔叔以學徒工的名義招進了軋鋼廠，塞進電影院給符景略當了徒弟，放映技術又不復雜，符景略自然不會藏私，更何況還能結好聶祟武，教的還算盡力，三個月后他就能單獨放電影了，現在剛剛轉正，這會兒聽了叔叔的叮囑，連忙拍著心口鄭重保證：“明白，您就放心吧，只是他晚上下班回家了，我該怎么辦？”
“這你別管，我另有安排。”
“懂了。”聶兆斌連忙點頭。
“好好干，你的舞臺不在這，我先走了。”聶崇武輕輕的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笑著鼓勵道。
“誒，我送送您。”聶兆斌會意，繼而大喜。
符景略琢磨了一小會兒就聽到了小吉普發動的聲音，知道聶崇武要走了，鬼使神差的走到窗臺前往下一瞅，結果看見了自己的二徒弟聶兆斌正點頭哈腰的在沖著遠去的小吉普擺手，突然心中一凜，
自己的一舉一動會不會都被他看在眼里？這是肯定的。符景略瞬間就有了答案，額頭開始冒起了絲絲冷汗，暗暗祈禱楊廠長和蔡萬鈞現在不要來找自己，有事打自己的電話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祈禱起作用了還是另外的什么原因，大半小時后，辦公桌上的電話就突然“鈴鈴鈴”的響了起來，符景略連忙伸手接了，禮貌的說道：“喂，您好，哪位？”
“景略，是我。”電話里傳來楊廠長低沉渾厚的聲音。
“哦，是您吶，請問有什么吩咐？”符景略潛意識里還是覺得楊廠長比較可靠，和他的關系也最好，是以說話的語氣很隨和。
“剛才聶副廠長是不是去找了你？”楊廠長同樣也知道這一點，開門見山的問道。
“是的。”符景略恍然，楊廠長曾經吃過大虧，自然不會再犯輕敵的錯誤。
“都聊了些什么？”
“您稍等。”
現在鹿死誰手還未可知，符景略當然不會傻到一面下注，更何況楊廠長還是段大老板的親信，有可能是最后的贏家，這時候瞞他不可取，不過這事得慎重，符景略立刻放下電話朝門口走去，感覺好像有人在偷聽。
符景略隨手打開房門一看，發現是秦淮茹鬼鬼祟祟的站在門口，眉頭緊皺，不悅的說道：“怎么是你？伱這個時候跑過來干嘛？”
“我……我現在沒啥事做，就想著過來給你搞搞衛生。”秦淮茹朝心愛的小男人拋了個媚眼，弱弱的回道。
“我現在不需要，你回自己的休息室去吧。”符景略當作沒看見，板著臉正色說道。
“哦。”秦淮茹怏怏轉身。
“等等。”符景略突然計上心頭，叫住了秦淮茹。
“誒。”秦淮茹心中一喜，還以為小男人回心轉意了。
符景略朝四周掃了一眼，見沒人，對她小聲說道：“你現在去放映室看看聶兆斌在干啥，想辦法和他說說話，越久越好。”
“明白，您瞧好了。”
秦淮茹會意，立馬點頭，知道小男人又要搞名堂了，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
符景略重新將門關好反鎖，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和聲問道：“廠長，還在嗎？”
“在，剛才發生了什么事？”
“也沒啥，感覺有人在偷聽，是個誤會，已經解除了。”
“好，干的不錯。”
“嘿嘿，我和聶副廠長先聊了些桃花源中人啥的，再然后……”符景略憨笑著把剛才和聶崇武的對話一五一十的說了。
“哼哼，知道了，謝謝你。”楊廠長一陣冷笑，聶崇武的目的昭然若揭啊。
“不客氣。”
“行，我先掛了。”
“誒。”
符景略放下電話之后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感覺安心多了，隨后呵呵一笑，小卒子也就這么點出息了。
沒過多久，蔡萬鈞也打了電話過來，問的是同一件事情，符景略自然也沒有隱瞞，照實說了，蔡萬鈞道了感謝之后就掛了電話。
“都不是傻瓜呀，現在就看誰的棋路好了。”符景略放好電話后小聲感嘆道。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符景略就起床了，洗漱好之后就直接扶著車子出門了，在經過四合院大門口的時候瞥見了劉光天從廁所的方向走過來，稍稍有些好奇，這孫子集資房建好后就和媳婦搬出去住了，已經快大半年沒見了，這個時候怎么突然搬回來了，難道想在院里搞三搞四？轉念一想，再怎么樣他也不敢弄到自己頭上，遂不再放在心上。
話說劉光天這次回來是領了任務的，聶崇武知道他和符景略住一個院，下午從電影院回去后就直接去找了他，請他幫忙盯著符景略在家干些什么，劉光天正苦于沒有上進的門路，現在聶副廠親自請自己幫忙，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昨天下午一下班，就和媳婦隨便收拾了一些東西連夜搬了過來，他老子當然不答應了，他立馬就搬出了聶崇武，劉海中也不是好相與的，瞬間嗅出了這是一個搭上聶副廠長的好機會，
直接打蛇隨棍上，要求參與，劉光天拗不過他老子，捏著鼻子答應了。劉海中這才讓二小子住進了臨時搭建的面積高達五平米的“大廚房”里。
這會兒劉光天看見符景略扶著自行車出門，大急，一溜煙的跑回家問他老子拿自行車鑰匙。
劉海中這時候正起床穿衣服，聽了兒子的要求不太想給，“你又不會騎車子，要鑰匙干嘛？”
“誰說我不會騎？符景略現在出門了，趕緊的。”劉光天自恃有聶副廠長撐腰，壓根兒就不把他老子放在眼里。
“哦哦哦，那你小心點。”劉海中現在要巴結二小子，自然不以為忤。
符景略車子騎的飛快，劉光天趕出巷子口時就沒見了人影，只能怏怏而回。
昨天下午街上就很熱鬧了，秦京茹三女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這不，天剛蒙蒙亮就起床洗漱了，符景略趕到的時候三女已經將要帶的東西裝上了三輪車，這輛車是找院里的鄰居租的，有外人在場，符景略也不好說什么，和三女打了聲招呼就讓她們坐上三輪車跟自己走。
到公交站卸好東西三輪車師傅就走了，符景略這才有機會叮囑她們：“到家后衣著樸素一點，隊里有些輕活也可以跟著干一干，其它的活動能躲就躲，躲不過去的就隨大流，千萬別出頭。”
“知道了。”三女同時點頭。
“我估計你們的工作一時半會的可能恢復不了，你們要有點思想準備。”符景略朝四周掃了一眼，見沒人注意到這，小聲說道。
“明白。”
“行，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有空我會去看你們的。”
“好。”
沒一會兒公交車就到了，符景略將三女送上車后長舒了口氣，現在將尾巴都掃干凈了，隨后就悠哉悠哉的騎著自行車回了家，靠墻支好自行車的時候不經意瞥見劉光天正站在月亮門邊探頭探腦的朝自家門口看，突然起了疑心，這孫子莫不是來監視自己的吧？
稍一思索，就有了答案，指定是，原來聶崇武對自己還不放心啊，心里頓時產生了一絲厭惡，同時慶幸自己把所有的手尾都收拾干凈了，等等，剛才劉光天不會跟蹤了自己吧？
符景略突然有了不好的念頭，那盆兒胡同的秘密豈不是暴露了？嗯，還好還好，秦京茹她們已經回鄉下去了，就算被他知道了也沒什么，自己以后少去就行了，符景略懸著的心又放下了大半。
至于劉光天這顆小釘子，呵呵，你要愿意盯著就盯著好了，眼下大事未定，還是先念幾天阿彌陀佛的好，符景略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自顧著回屋吃早飯去了。
符景略繼續冷眼旁觀事態的發展，每天三點一線，電影院、家、菜市場，老婆孩子熱炕頭。
……
直到兩天后的大半下午，符景略端坐在辦公室里學習，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連忙伸手接了，禮貌的說道：“您好，哪位？”
“景略，是我，現在來我這兒一趟，順便把你徒弟也叫上。”電話里是聶崇武爽朗的笑聲。
“好的，我這就過去。”符景略知道他說的是誰，心中一凜，曉得他已經贏了。
“嗯，我等你，掛了啊。”
“誒。”
符景略掛好電話，整了整衣領，快步來到了放映室，見門是敞開的，秦淮茹和聶兆斌坐在工作臺邊聊的正歡，有些小小的驚訝，暗忖聶兆斌不會就這樣三兩下被這個女人給迷上了吧？想起還有要事在身，連忙伸手敲門走了進去。
“師傅，您怎么來了？”聶兆斌聽見響動，回頭見是符景略，迅速起身笑著迎了上去。
“哦，現在聶廠長讓咱們過去一趟，好像有事要談。”符景略笑著回道。
“好嘞。”聶兆斌大喜，猜測自家叔叔可能贏了，回頭又沖秦淮茹笑道：“秦姐，一起走吧，我要鎖門了。”
“誒。”秦淮茹笑著應了，目光卻看向心愛的小男人。
符景略沖其微微點了點頭，然后轉身離開了。
秦淮茹心中一喜，邁著輕快的步伐跟上了。
符景略和聶兆斌各自騎著自行車朝軋鋼廠趕去，半道上聶兆斌突熟不好意思的問道：“師父，秦姐是您的親戚啊？”
“是啊，她是我的遠房表姐，怎么了？”符景略故作好奇的問道，他應該早就知道了這事啊。
“沒什么，我感覺她很了不起，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還要孝敬婆婆，現在還學會了放電影，真的很厲害。”聶兆斌感嘆道。
“那是。”符景略隨口應道，暗忖自己這個二徒弟不會真的戀上了秦淮茹吧，那就好玩了。
兩人就這樣一路扯著閑篇到了軋鋼廠，剛進大門口的時候就遠遠的看見了楊廠長蕭索的身影，他雙手正拿著條大掃把，在認真的掃著俱樂部門前的空地。
符景略見狀暗自嘆了口氣，跟著聶樹斌走了。
楊廠長似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符景略遠去的身影，自嘲的笑了笑，仿佛在說，景略，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這么多好牌都讓我給打壞了。
……
符景略不曉得聶崇武找自己來有什么事，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前忽然有些忐忑，聶兆斌則是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知道這是論功行賞來了，興奮的敲了敲門，剛才楊廠長掃地的場景他也看見了。
“進。”里面傳來聶崇武低沉沙啞的聲音。
“師傅，您請。”聶兆斌打開房門，笑著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嗯，謝謝。”符景略微微朝徒弟點了點頭。
“不客氣。”
聶崇武并沒有因為暫時當上軋鋼廠的一把手而得意忘形，抬頭見是符景略立馬笑道：“來了，你先坐會兒，我馬上就好。”說話間伸手指了指對面的大沙發。
“誒。”符景略不卑不亢的朝其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的朝旁邊的小沙發走去，大馬金刀的坐好。
“小斌，去幫你師傅泡杯好茶來。”聶崇武又對侄子笑道。
“好。”
沒一會兒聶崇武就寫好了材料，將鋼筆套好，快步走到大沙前坐好，深深地看了一眼斜對面的符景略，和聲笑道：“景略，現在有沒有興趣過來幫我？”
“聶主任這是從何說起啊？我現在不就是您手下的一枚小兵嗎？”符景略聞弦歌而知雅意，一語雙關的笑著回道。
“哈哈，對對對，怪我怪我。”聶崇武大笑，對符景略的識趣很滿意，接過侄子遞過來的茶杯輕啜了一口，和聲說道：“我想任命你擔任咱們軋鋼廠的廠委會副主任，并兼任廠委會主要成員。”
“什么？！這……這不太合適吧。”符景略被驚住了，正要端茶杯的手都打了一下哆嗦。
“沒有什么不合適的，你是從鄉下苦出來的，從最基礎的放映員做起，一步一個腳印才走到今天，完全符合現在結合青年人的要求。”聶崇武大手一揮，和聲說道。
“這個……主任，要不您還是請別人當吧，我現在當個電影院的經理都感覺很吃力。”這話聽的符景略都有點臉紅，稍一思索還是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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