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要的歸宿,是什么地方...”
陳知安看著荒涼的黑暗處,仿佛黑暗中有一雙雙貪婪的目光也正看著他。
“不知道!”
那顆頭顱平淡道:“或許對他們而言,只有徹底死去才是最終的歸宿,所以你一定不要對他們有半點憐憫之心,因為如果人族長城被破,他們第一件做的事情,一定是將你吃干抹凈。”
“這個道理不用你提醒。”
陳知安收回目光,開始生火做飯。
以他如今的修為,哪怕十天半月不吃東西都不會有半點問題,甚至逼急了可以一年半載不吃,然而或許是習慣使然,又或許是殺人的日子太過枯燥,每一次打退異族騎士沖鋒,陳知安都會在城墻上燃起炊煙。
將一根骨頭丟進火堆,陳知安捧起那顆頭顱,忽然像是發現什么秘密,一臉認真道:“你今天的話比往常多些,剛剛我默算了一下,今日你多說了三十九個字...”
“因為你現在越來越急了。”
那顆頭顱看著陳知安平淡道:“你修行至今十年不到便已經成為通玄境小宗師,古往今來世間沒有幾人比你更快,也沒有幾人比你走的更穩,你已經是極為了不起的天才了,道無止境,大可不必如此著急。”
陳知安微微一怔,搖頭笑道:“道無止境,可亂世大概不會給我慢慢攀登的時間,我唯有再快一些。而且我知道陳知命和小知冬比我更快,我擁有你這樣不講道理的外掛卻依舊沒能趕上他們的步伐,我不知道自己算哪門天才。”
那顆頭顱眼底泛起一抹奇怪神色,沉默半響才平淡道:“或許我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講道理,道向己求,修道這種事兒,其實落到最后真正看的還是自己。”
“呵呵!”
陳知安冷笑一聲,準備與這顆頭顱進行一番友好交流,然而就在他重新捧起頭顱時,忽然聽到一陣風聲,風聲自遠處而來,自那黑暗的荒原而來。
風聲響起的瞬間,陳知安捧在手中的那顆頭顱轟然炸開,一根黑色箭矢在陳知安眸子中倏然放大,他甚至來不及做任何動作,堅硬如鐵的額頭便被那根黑色箭矢射中。
下一刻他倒飛而出,被硬生生釘在了墻上,血染當場。
直到此時。
他才明白那風聲原來是箭矢的聲音。
箭矢從遠處的荒原而來,穿過無邊黑暗,用一種鐵血悍然的姿態將他一箭釘在墻上,淡金色鮮血在他額頭潺潺流下。
“果然是你...”
城墻下,一道金色影子從黑暗走走出,那道金色影子面容俊秀,頭角崢嶸,手里握著一桿大戟,背上負著一張金色長弓,目光眺望被釘在墻上的陳知安,雙眸中透著無可匹敵的自信:“姬無道,好久不見!”
陳知安伸手拔下插在眉心的箭矢,緩緩把自己從城墻上拔了出來,目光落在那道金色影子身上,眼底多少有些震撼。
從黑暗中走來的是一個少年。
少年背負長弓,于荒原一箭將陳知安釘在墻上,如果不是他肉身無匹,而眉心處因為修行纏金術的緣故,又是身上最堅硬的地方,此時大概已經被射爆了腦袋。
少年是陳知安的熟人,龍皇嫡子烏戎。
當初就在這座城墻下,陳知安和這個少年有過一場激烈大戰,彼時陳知安手段盡出,將少年打碎一只龍角,而他自己也幾乎重傷垂死,這個少年是陳知安遇到過最強大的對手。
即便是姬無道和小魔王,和這少年比起來都要遜色幾分。
然而這都不是陳知安震撼的原因。
他震撼的是這個少年的強大和恐怖天賦。
這個少年在幾年前還只是一個虛神境修行者,可今日再見,他已經是一個返真境大宗師。
看著少年身上越來越璀璨的鱗甲,陳知安無奈嘆息道:“我就說我的天賦實在糟糕,記得當初這廝修為和我差不了多少,這才幾年啊,他都宗師了!”
系統沉默一片,仿佛先前那根箭矢將它徹底射成了啞巴。
“姬無道,吾說過,下次相見,吾必取你項上人頭。”
烏戎驕傲地立在黑暗中,這次他沒有披甲,身上散發出來的那抹金色是他的鱗片,他頭上的龍角斷了一只,剩下的那只龍角就像一根歪斜插入云霄的長劍,看起來有些怪異又有些好笑。
然而陳知安卻笑不出來。
因為他實在很難明白這廝境界為何漲的這么快,分明當初大家都差不多,幾年不見他竟就已經成了返真境大宗師,要知道陳知安耗費了無數錢財,得了無數機緣,于生死之間經歷了許多,如今也才通玄境。
“烏戎,好久不見。”
陳知安撕下一塊碎布,將額頭上那個被箭矢射出的洞口纏住,看著城墻下驕傲的少年道:“天色已晚,你們已經鳴金收兵,故人相見何必喊打喊殺,不如敘敘舊?”
“姬無道,你真叫吾失望。”
烏戎大戟橫戈,冷漠道:“本以為你雖然修為漲的慢,但至少還有直面本座的勇氣,可此時看來,你竟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了。”
“烏戎,你倒是一如既往的驕傲。”
陳知安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再一次確認他的確已經踏入了返真境,心想這渾球兒當年被自己打的鬼哭狼嚎,如今隨手彎弓一箭就差點把自己射死,這世道真他娘的不公平。
如果異族人人都如此,人族長城被破不過遲早之事罷了。
最主要的是,陳知安哪怕對自己再有信心,也沒辦法戰勝一個返真境大宗師,所以他是真的不想和烏戎打這一架。
“烏兄,不打行不行?”
陳知安倚在墻頭,一臉真誠發出邀請:“我燒的飯剛好,身上還剩兩壺仙人醉,故人重逢,喝酒吃肉不比打生打死來得爽快?”
“吾等了你很久。”
烏戎眼底失望之色愈濃,緩緩取下負在身后的金色長弓。
長弓無箭,可當他握住長弓的那一刻,陳知安瞬間寒毛直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凌厲到了極點的殺意將自己牢牢鎖定。
烏戎只要長弓拉滿,便是空弦也能將自己殺死。
看著緩緩拉弓的烏戎,陳知安艱難笑道:“你既然已經等了這么久,又何必在乎多等片刻?至少讓我先喝了這頓酒,吃完這頓飯,浪費糧食和美酒,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一件可恥的事情,想必在你們那里也是如此。”
“浪費的確可恥。”
烏戎依舊拽著弓弦,遙遙指著陳知安。
只是沒有繼續用力,就像一彎未滿的月,他盤膝坐在黑暗中,算是答應了陳知安的請求。
陳知安沒有想到烏戎竟會這么好說話。
不過他臉上沒有半點喜色,沉默撿起火堆上烤得金黃的獸肉開始進食。
他從來都不是個有什么驕傲和尊嚴的人,哪怕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世間最有資格驕傲的那一個,但實際上他真的很難驕傲的起來。
就像先前他和那顆頭顱說的那樣,無論是陳知命還是陳知冬都比他快,比他強,他一直是家里最弱的那個,又有什么驕傲的資格?
面對烏戎的殺意。
在知道沒有辦法接下這一箭的情況下,他插科打諢,扮演小丑。
如果需要的話,甚至他可以毫不猶豫跪下。
因為他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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