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親手予她玉釵,插于蓮冠下。玉釵頂頭鏤以鳳紋,銜有一顆垂墜紅珠,紋邊壓的有條條金絲,瞧起來簡潔大方又不失單調。
清雅輕手扶下銀冠,便有侍女抬了一方小圓銅鏡來供她相看,她望著銅鏡中那朱春明齒的女子,一時間難以相信這是婚前那個低調而又含蓄的李清雅。
“清雅戴這釵子好看極了!”銘璇夸贊著,她便與她相視一笑,萬般溫柔。
“是,是好看!”太夫人將她下頜抬過來,上下打量著,滿意的點點頭。
不過了一兩眼,太夫人忽而撫了一盞茶,嘆著氣喝了下去。
“這釵子,是我入王府那新婚之夜時,先王予我的,本為一對,還有一只便在銘璇頭上!”她以手指了指國妃銘璇挽的環髻上。
清雅便轉頭瞧了國妃,那環髻聳立于發間,髻邊各兩株花葉玉釵,釵后便壓著那玫玉釵。
“你與國妃,打小便與大王相識,你們三人情意深厚非常人可比,如今你有幸侍奉大王,平日里,必要尊奉國妃,協助她打理內府,萬不可因寵愛而生了恣驕,”太夫人又將她肩頭扶著,叮囑的幾句。
“璇兒打理內府多年,行主母之范,以身立德,敬上待下無不周全,你雖為我內侄,但終究是妾妃,為人處世要多效仿國妃!”
清雅聽后,心里很不是滋味,輕抿著嘴道:“小媳知曉,謝婆母教誨!”
她被扶起來時,腿都凍僵了,征了許久才能行走,這跪拜不間的敬拜禮著實不好受。
她再奉茶于完顏雍面前時,腿都失去了知覺,顫抖著雙手將茶奉起。
“妾身請郎君喝茶!”
她剛要跪的,他便一雙手扶起了她,接下熱茶置于手。
“天冷的很便不必跪拜了,都是一家子,何必這樣客氣!”
“此乃敬茶禮,不可不周全!”她斂著鬟跪下,將茶拿回。
“謝大王體恤,婆母方才說,不得以寵愛而生恣驕,妾身想來,幾位姊姊都受得了,清雅有何理由不受之,必得按規矩行完大禮!”
兩位婆母瞧了她這樣的行事態度,都滿意的點頭稱好。
“郎君,妾身請茶!愿郎君身體康健,百事順遂!”
他接下茶便立馬將她扶起來,自身后侍女托絹中拿了一只七寶瓔珞手環,正要給她戴上。
他輕捋她的細腕,卻瞧見,她的玉腕上已然戴了一方瓔珞環了,眾人瞧著不對勁,私下相視。
那仆散香翎立馬便添油加醋的說了句:“喲,瞧瞧,雅娘子你這手腕上怎都有了一環了,莫不是哪個情郎送的。”
話既出,太夫人便顯的臉色不好,征在位置上道:“清雅,這是誰予你的?”
“婆母……”
完顏雍望著她緊張起來的面容便連忙護著她:“咳,姐姐多慮了!兒之前便給了清雅一環,今兒個,想著起初那只不大好看,想給她摘下來換一只!”
這時,銘璇也回了句:“是啊!阿家,大王之前還給兒媳瞧了這瓔珞環的!”
“是嗎?妾身都未曾見過這方瓔珞圈,國妃娘娘怕是記錯了吧!”
香翎又插一嘴,引的完顏雍轉頭來瞧著她。
銘璇笑道:“本宮與大王乃是夫妻,大王必然何事都會坦然告訴本宮,妹妹沒瞧過是因大王不想與你說罷!”
“你!”
香翎瞧了一眼完顏雍的眼神,便收了嘴。
完顏雍將她那只原本的環取下,板著臉給她戴上自己手中的環。
眾人在此,她雖不悅卻也只能作罷,眼看著完顏雍將那環收走。
接下便起了身來向國妃敬茶,一副恭敬有度,尊愛主母的樣子。繞了一圈子,叩拜了四次,敬了四次茶終于能坐在國妃與仆散香翎中間的一交椅上歇息。
對側的允恭,似是準備了好久,見她坐下,便連忙迎來爬上她的玉膝,她也將他掂起置于腿上,將手旁盤中酥肉選了一塊喂他。
“表姑姑!你……好漂亮,”他還是那樣含含糊糊的說不清楚,咧著嘴笑。
這一叫,她便征住了,懸停著要喂他吃酥肉的手。
銘璇將他手兒拉住:“吾兒往后,不得叫姑姑了!”
“那叫什么?”他又問。
“叫小嬢嬢!”
“為何?”
“因為嫁了爹爹,便不能這樣叫了!”
“為何要嫁……嫁給爹爹?”他眨著水汪汪的眼睛望著銘璇,她亦是不知如何解釋。
“姑姑,你為何要嫁給爹爹?”他抬頭一個勁的問到底。
“我……,因為我喜歡你爹爹!”
“嬢嬢也喜歡爹爹,翎嬢嬢和張嬢嬢都喜歡爹爹,為何都要喜歡爹爹!”
“為何都沒人喜歡我!”他仰著頭看清雅。
“誰說的,咱們都喜歡允恭,”
“真的嗎?”
“誰敢騙你!”
“你騙我,大姊姊就不喜歡我,她常拿戒尺打我,二哥哥喜歡我,他不打我,不知道四弟弟喜不喜歡我,我還沒問他……”
“我打你是因為你老是摸這摸那,擾亂我讀書,”
對坐的浥綃郡主早就不大舒坦,瞧了允恭和清雅這樣親,便別著臉說話。
片刻,她又行于廳堂中間,長揖在清雅面前:“浥綃便就此拜小嬢嬢,前去讀書了!”
她不耐煩的站起身來瞧了一眼清雅,再拜父母祖母,恭身而退。
銘璇對她呵斥:“浥綃!怎可如此無禮?”
“女兒如何無禮,難到要讓我一個嫡出的郡主給她一個妾室叩拜?”
“自來嫡庶尊卑有別,既要千方百計入這國府,必要沉得住氣,我乃是爹爹嬢嬢嫡長女,必不會給小嬢參拜!”
“放肆,還不知錯,”
銘璇望了一眼臉皮黑下去的完顏雍又道:“小嬢乃是你親祖母的內侄,于外于內,你都應尊愛!”
清雅拍著允恭在她懷里呼呼大睡,莞爾一笑向銘璇:“姊姊,算了,不能耽擱郡主讀書,她用功是好事!”
“清雅,此女若是再不教,往后便會愈加囂張跋扈,”
“你給我回去反省,抄十遍《女訓》!”銘璇怒拍了桌子。
浥綃甩著脾氣扭頭而去,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
待她走后許久,堂間都寂靜的很,眾人紛紛斂面不語。
清雅窺探著,懷中的允恭已安靜睡去,身旁的銘璇因女兒的事還在氣頭上,高堂太夫人獨拿著茶盞捂在手中,與她心情一樣的便是完顏雍,板著個臉坐于椅上空對前方。
她再轉頭到這邊,香翎悠閑著摸著肚兒搖晃著頭上的步搖,時不時銜一塊酥肉吃下,沁璃則是斂著鬟沉默,與對面的允中對視。
沁璃抬一下眼,允中便前來參拜,身立的板直:“允中叩拜小嬢嬢,小嬢嬢初入國府,兒無貴重禮,聞得您偏愛瘦金體,便贈小嬢嬢一幅親手摹的《書牡丹詩》,因尾句還未寫完,便待寫完再親自送到您苑里!”
“允中快起吧!地上冷,我會好好珍藏你的筆跡的,”
“謝小嬢嬢!”
“寒磣!我說張姊姊,人家新娘子頭一天入府,您便只送個字畫?”
沁璃淺笑著道:“我自然也有禮相送,晚間差人送了去,妹妹不介意吧!”
“姊姊何來其辭,我本是后來人,應當先拜見你,如今到勞姊姊費心了!”
沁璃淺笑嫣然又答:“妹妹哪里話,您是圣上親封的宛國夫人,國字一級,位分必是在我們之上!禮應是我們先拜你的。”
“那便在此謝過姊姊,回頭便邀姊姊一同喝酒吃肉,”
“好好!”
“那我的禮,便也晚些差人送去吧!”香翎攤開五指,望著指間的蔻丹,搖著頭上的珠釵。
待跪拜禮罷,眾人便一同說了會兒話,閑聊家常,待許久,完顏雍便站起了身來讓眾人退下,各自回了苑里。
清雅小心翼翼的將熟睡的允恭遞給一旁的嬤嬤,轉身便瞧了銘璇拉著她的手輕步往外走,獨留了完顏雍一人在原地。
兩人并肩行于廊上,一陣風吹來凍的她倆直哆嗦,銘璇便拉了她快步行入了笒霖苑中,架一張毯子在火爐上,貼在一起取暖。
“這天兒真是沒發活了,才十月份便凍的人骨頭都是痛的!”銘璇將她領間的絨毛扎緊。
“咳,這十多年都過來了,便也只能如此!”
銘璇在將她搭在毯子上的酥手握起問:“如何?”
她不解:“嗯?”
“昨夜洞房花燭,如何啊?”
“便就如此!”
銘璇貼她耳細呢喃,臉頰泛著紅暈:“我那時洞房夜里,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我害怕極了,怕疼也怕羞,”
“但大王一直安慰我,我才好些!”
清雅回想昨夜痛楚,他那樣無禮,那樣極力侵占,不禁打了個哆嗦,隨意說了一句:“還好吧!”
“嗯嗯,你沒到年紀,自然覺得便就如此,那今日敬茶,感覺可好?”她又問。
“一切安好,但一場敬拜禮下來,我便將這國府里的人性瞧了透透的!”
銘璇拿了鉗子翻了翻碳火道:“你倒是感觸頗多了,說來聽聽!”
“譬如,蒲察太妃為何從頭到尾都不怎么發話?”
“嗯?”
“太妃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她知道如今國府乃是大王當家,處處回避著,不多加言語,深知眼前形勢,自然不會和年輕時一般擺著主母的做派!”
清雅將侍女呈上的湯婆子遞給她又道:“她今日為何要將那貴重的項圈給了我,又說了那么一通話?”
銘璇靜靜聽她說。
“一來示意愛重我,二來拉攏我與她的關系,我的外祖母便是太祖小妹,她母也是太祖親妹,左右是一家人子,”
“三來,順著大王的喜意,讓大王拋卻前嫌。”
她說著便咂了一口熱茶,燙到了舌頭,又連忙吐了出來,輕捂著嘴巴紅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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