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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三四章 覬覦

    京城秦王府門前,德儀公主下了馬車,就見偏門的巷口處還停有一輛雙轅馬車。馬匹俊逸不說,馬車裝飾精美,乍一看和她這位公主的座騎竟然相差無幾,只是長短尺寸差了一些,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門口早有機靈的仆婦前來迎接,一邊殷勤地在前面引路,一邊小聲地稟告,說那是劉閣老府上的崔姑娘,奉了家里老夫人的命令,一早過來看望王妃的。劉老夫人是秦王殿下的外祖母,這位崔姑娘是劉老夫人兒媳崔氏的內侄女,從小養在身邊的,所以兩府親眷的往來一向親厚。

    德儀公主含笑聽著,忽然掀唇擺手道:“二哥的府邸我來了好些回,閉眼都能走,你們退下去吧!我記得前院有幾株百年的老槐,就不要傳喚步輦了,我順著小路散散乏,再過去給二嫂請安!”

    仆婦們知道這是在景仁宮惠妃娘娘膝下長大的公主,便含笑施禮退下了。

    五月槐花開過春季便結束了,花香沁脾濃蔭蔽日,是極好的賞景處。德儀公主只帶著貼身宮女葉眉沿著小徑慢悠悠地走著,心里卻有些煩憂。心想在遙遠的青州,那人只怕正和新人郎情妾意,你儂我儂好不快活。

    德儀公主想著自己的煩心事,卻忽然看見前面不遠處一個穿了水粉繡芍藥紋寧江綢裙的女子,正半掩著身形癡癡地望著遠處的明道堂,那里正是二哥秦王應旭日常的起居處和辦理公務的書房。

    秦王常年駐守登州,這處明道堂此刻門窗緊閉空無一人。那位水粉綢裙的少女卻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地緊緊盯著,仿佛下一刻那兩扇雕了步步高升卷云紋的木門便會打開,從里面走出一位器宇軒昂的青年……

    德儀對那種帶了無限繾婘和遐思的目光太過熟悉,當年她還是少女時,也曾無數次地從窗欞的空隙處窺視過心上人。忽然間便生了一絲憐憫,沒想到這世間竟還有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困苦人。

    少女忽然警醒過來,抬頭忽見面前的華服麗人,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之色,隨即卻迅速恢復平靜,雙手交疊在腹下遠遠地恭敬施禮。

    德儀公主心里暗暗贊嘆一聲,果然是大家出來的閨秀,反應如此之快。笑吟吟地走過去道:“你便是彰德崔家的姑娘吧,果然玲瓏剔透鐘靈毓秀!我聽母妃好幾次提及于你,說你的詩畫在京中閨秀中算得上是翹楚……”

    崔文櫻立時明白這便是將將大歸的德儀公主,忙又深施一禮。

    秦王府占地頗大,是三路五縱的宅子。橫向分東中西三路,縱向是五個大小不一的四合院落。府內廣植花木復重幽深,亭臺樓榭廊回路轉,無一不彰顯皇家的氣派。世人以水為財,所以王府處處見水,園子里波光瀲滟碧波蕩漾的一湖水,便是從城外玉泉山上引來的。

    白王妃大腹便便,已然是將要臨產的樣子。看上去氣色還好,只是臉上起了一些淡淡的斑紋。穿著一件寬松的月白色地姜花湖藍緞面褙子,坐在花廳的軟榻上招呼著兩位嬌客。

    德儀公主便將劉惠妃賜下的禮物讓人一一呈上來,有婦人補身子用的阿膠人參,有嬰孩用的襁褓衣物搖車玩具,林林總總擺滿了半個房間。自從白王妃有孕之后,宮中的賞賜不斷,這已經是慣例了。

    白王妃被兩個嬤嬤穩穩地扶著,一一檢視過那些物品之后,略略欠身以示感謝惠妃的恩寵。皇家便是這樣,即便是至親,有些該走的形式還是必須得走的。

    等仆婦們將東西搬下去之后,崔文櫻便將劉府準備的禮品呈上來。大概是為了避忌孕婦有些東西不能入口,大都是一些精細的布匹綢緞,還有劉老夫人親自到各個寺廟求來的平安符并些手抄的經書。

    白王妃的眼角忽地被一抹亮色吸引,轉過頭去就見一只紫檀匣子半開著,鵝黃緞子上是一件雕制精美的玉石把件。

    這是一件用翡翠雕刻的葡萄把件,約略有成人兩個手掌寬,顏色亮麗鮮艷,玉質細膩通透。綠茵茵的葉蔓纖長彎繞,紫瑩瑩的果實顆粒飽滿圓潤,惟妙惟肖不說,最難得的是葉蔓尖端特地鏤空的一點枯黃,果實上還有一層淺淺的白霜,和真正的葡萄鮮果幾乎一模一樣,若是放在籃子里幾乎讓人以為這就是真的。

    崔文櫻見狀連忙將匣子雙手舉起,笑道:“這件玉器是我姑母心愛的收藏,此次特地從庫房里尋出來,不為別的就因為它寓意極好,多子多福人丁興旺。娘娘把它放在房中,每天看個兩眼,心情都會變好的。”

    白王妃果然有些心動,欲要伸手將翡翠葡萄拿過來。她身旁的老嬤嬤便聞言勸道:“娘娘的身子重,這些個東西還是先送到御醫所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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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若是沒有妨害了再說……”

    老嬤嬤是按慣例行事,卻沒有想到今日送禮的人是兩位。一位代表了宮里的惠妃娘娘,是秦王的生母。一位代表了劉府的劉老夫人,是秦王的外祖母。眼下就這樣大喇喇地分出三六九等,一個巴巴地收下,一個卻要傳太醫過來檢驗,這事傳出去就是場笑話。

    白王妃抬眼去看崔文櫻,果然見小姑娘的笑臉都快掛不住了,一汪淚水包在眼角欲墜未墜。想起前次也是這樣給了這姑娘沒臉,心下就有些憐惜。伸手取過那件翡翠葡萄揣在心口上,只覺一陣清涼溫潤,不由欣悅笑道:“回去幫我謝謝老夫人和舅母,等我輕省了,再請她們到府里玩耍!”

    崔文櫻便破涕為笑,又有些羞赧的樣子,白皙的肌膚像玉一般無暇,眸子卻像墨一樣漆黑。白王妃心想,這姑娘的顏色倒是生的好,只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心頭又有別樣的念想,日后也不知道要找個什么樣的夫婿才能入眼?她懷孕之后精神不足,這個念頭只在心中模糊一晃,便忘在腦后了。

    德儀公主心里卻跟明鏡一般,望了一眼傻傻的白王妃,被別人覬覦丈夫卻半點不放在心上。又望了一眼癡癡的崔文櫻,給心上人的妻室送禮,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吧!她垂下眼皮伸手端了案幾上的素三彩茶盞,看著里面的君山銀針在素凈的杯底上下沉浮。冷冷嗤笑一聲后頗有些意興闌珊,相比之下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白王妃心中存了歉意,就特地留了兩位女客在花廳用飯。

    途中還特意讓丫頭在庫房里尋了一只上好的白玉盤出來,將那串翡翠葡萄放在里面。卻見白的更白,綠的更綠,紫的更紫,看了就讓人心生歡喜。忙迭聲喚人將這物送到自己床榻旁的矮幾放著。她這般歲數才懷孕,自然希望有個好兆頭能夠一舉得男。

    崔文櫻用完飯后又盤桓了兩刻鐘,見白王妃面有倦意,忙有眼色地起身告辭。德儀公主便與她一路出了王府大門,笑吟吟地邀她進宮里玩,這才相互分手。

    馬車一進榆錢胡同,崔文櫻便見姑母在劉府門口候著自己,心里不禁一暖。這些年來,母親在自己的心目中變得越來越輕,姑母的分量變得越來越重。但凡飲食起居,樣樣都是姑母親自經手不假他人,這份深厚情意便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回報!

    崔蓮房將女孩拉在手里仔細看了一眼,親自送她回漣漪閣。內室里門窗緊閉,已經放了滿滿一盆熱騰騰的洗澡水,水里卻不知有什么東西,顏色烏黑濃稠。崔文櫻的笑意便有些僵住,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一切,囁嚅著說今日天氣不熱身上沒出汗,用不著洗澡。

    這時姑母身邊得用的紅羅嬤嬤笑著道:“姑娘快些洗吧,這湯水是奴婢親手熬制的,從你一出門熬到現在呢!里面有無數的好東西,女孩家洗了對肌膚最是有好處的……”

    崔文櫻心里隱隱覺得不妥,便僵著身子不肯解衣服。

    崔蓮房吩咐紅羅嬤嬤出去守著門,伸手劃拉了一下熱燙的湯水,臉上有一絲莫名的意味,緩緩道:“知道這里有多少好東西嗎?上百年的靈芝雪蓮、雪蛤龜甲,就為了救你,姑姑全部拿出來了。你還跟我擰著脾氣,怎么這么不聽話?”

    崔文櫻心思急轉,驀地想到一件要緊事,連忙舉起雙手細細查看,卻看不出一絲異常。

    崔蓮房眼里便浮出笑意,嘆道:“果然是我……崔家的女兒,我只消提點一句,你就知曉了關鍵之處。不錯,今天我讓你送去秦王府的那塊翡翠葡萄,是做了些小小的手腳。若是日日放在身邊或是用手接觸,輕者心口絞痛重者殞命,連大夫都查不出究竟,所以我才讓你好生去去毒性!”

    直到泡在滾燙的水里時,崔文櫻卻依舊冷得直打哆嗦。她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胡亂地想著那東西竟然是自己親手送出去的。而在這之前,姑母竟然一個字都沒有提。

    崔蓮房將一瓢溫熱的藥湯徐徐澆淋在女孩光潔的背上,“白氏的親娘前段時日在各處寺廟大手筆地做法事施舍香油錢,京里老早就傳遍了。她想生兒子都想瘋魔了,看見這個翡翠葡萄肯定會放在近處,卻不知道最后她連性命都不見得保得住。”

    溫水嘀嗒嘀嗒地落在桶里,崔蓮房俯下身子用一種幾乎讓人聽不到的聲音囈語道:“好孩子,這世上沒有什么東西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想要當秦王妃,那么就得自己披上盔甲去爭去搶。姑母當初也是這么過來的,姑母也不想害人,可是誰叫他們統統攔了我的道呢!第一次總是很難受,只要過了這道坎,就沒有什么能難住你了……”

    糊了伽綠色高麗棉紙的門窗外,面相已經有些蒼老的紅羅嬤嬤細細聽著屋內姑侄倆的秘語,臉上便浮現出一縷詭秘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