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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百善

    宋知春望著眼前的一片金銀有些發楞,赤金鑲紅寶的頭面,赤金嵌多寶的瓔珞,赤金鑲珠的扁鐲,更別說還有一疊整整齊齊的日升昌銀號的銀票。她也不是眼皮淺的人,早年宋府富貴時爹娘也給她存了不少好物件,只是后來遭遇變故都相繼變賣了。

    “李家姐姐這是什么意思,小囡囡我既答應留下,必不會委屈了她!”宋知春靠了理石椅面淡淡地道。

    周嬤嬤老于事故,早年也曾跟她打過交道,知道這位宋家三娘子最是個刀子嘴豆腐心腸的人。也不著急,細細地把壽寧侯府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的一片良苦用意掰開了揉碎了細細講給她聽。

    “您說,我家姑奶奶多心善的人吶,合府上下沒有不喜歡她的。可冷不丁被那家人潑了這么大的一瓢臟水,水蔥般的人眨眼功夫就沒了。且日后那劉家要是存了下作心思專門來惡心人,但凡傳出一丁點齷蹉的風聲,那小囡囡還要不要做人了?就為了這個,我們家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才做主上上下下瞞得死緊,把小囡囡送得遠遠地,說只要好好的活著哪怕一輩子見不著,心里頭有個念想也是好的!”

    果然,宋知春的眼淚都包不住了,拿了帕子慢慢地按了眼角,平民百姓日子艱難,那侯府高門竟也有照應不了的可憐人!

    周嬤嬤一笑轉了話題:“您和我們世子夫人處得親姐妹一般,按理數講實不該拿這些黃白之物來叨饒您。可這廣州城毗鄰外海,傅家姑爺歡歡喜喜地拿了或是租了鋪子當掌柜,或是跟別人入股當做生意的本錢,自家的日子過寬裕了不比什么都強!”

    宋知春卻是一驚,想不到一個年紀半百慣于內宅行走的老嬤嬤竟有這份見識。她和丈夫傅滿倉走過這么多地方,最后把落腳地選在廣州城正是因為廣州城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

    歷代朝庭邊關防御重視的是北元的鐵蹄和東邊的倭寇,南邊的重重汪洋是天然的屏障,朝庭只在這邊設了個市舶司管些邊陲小國歲貢雜事。卻不知商人重利,早有夷邦人飄洋過海來貿易,所帶香料寶石還沒到內陸就被各路豪商吃下。廣州城內也有膽子大的乘船出海,雖不知獲利幾何,但一回比一回人多廣州城日益繁盛卻是鐵般事實。

    宋知春是個爽朗性子,自打娘胎里就沒有矯情這股筋,哈哈一笑道:“難怪李家姐姐這世子夫人位坐得穩穩的,就沖這份見著知微的本事就不是內宅婦人能有的。好,我也不說客套話,我們當家的確是沖這才搬來廣州城的,這生意做起來了就算李家姐姐一分干股,不必多少想來日后的胭脂水粉錢應還是有的!”

    周嬤嬤聽得滿臉通紅雙眼放光,小心地陪了笑道:“可見您和我們世子夫人是差了層肚皮兒的嫡親姐妹,我們世子夫人說了——您要是真有心做這海上生意,干脆就往大里做。她不要您的干股,她出兩萬兩銀子和您合股,而且日后這海貨往京中這一塊的售賣她管了,所得利也是兩家對半分。”

    宋知春仔細地盤算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說:“兩萬兩銀子盡夠了,我們的身家也差不多這個數。這海貨生意小有小的做法,大有大的做法。你回去后叫李家姐姐且把心放回肚子里,虧誰也虧不了她!”

    周嬤嬤這才笑嘻嘻地從身上脫下那件從不離身的喜鵲登枝葛紫褙子,又要了剪子裁開邊縫,從褙子的夾里取出用油紙細細裹緊的事物打開,又一張一張地撫抹齊整。片刻功夫后,硬木八仙桌上滿滿當當全是日升昌銀號所發的面額壹佰兩憑條即取的京平足紋銀票。

    宋知春再一次對李家姐姐的春秋手法感到由衷佩服,這么遠的路這么多的錢財就讓個陪房嬤嬤送了來。也是,若非有這么大的膽子,當年在京里滿城唾罵宋家是賣國賊時,她還有膽量毫不猶豫地派人幫扶自家。就沖這份巾幗不讓須眉的膽識,宋知春站起身來沖了外面高聲喊道:“來個人,去外頭把老爺給我找回來!”

    兩家訂了契約,各出股金白銀兩萬兩,廣州城本地所得利十分,傅門宋氏六分,鄭門李氏四分。貨運至京中,由李氏負責鋪面人手得利六分,傅門宋氏得利四分。

    竹簾掩映的抱廈里,傅滿倉心滿意足地用粗壯的指頭撥弄這個小小的嬰孩,回頭對媳婦兒說道:“論理該給孩子取個響亮的大名,可我時文八股都棄了多少年了,昨兒尋思了一晚上都沒遇個合我家閨女的名字!”

    宋知春把幾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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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幾件新裁又漿洗干凈的紗地細紋的小兒衣衫折好,想了一下道:“昔年我聽京中圓恩寺主持講經,曾說佛家講因果,有因才有果,結果有善有惡。想得善果,必結善因。這孩子機緣巧合給我們做了女兒,不若就起名叫百善吧!”

    傅滿倉拊掌大笑道:“這名兒好,叫起來敞氣,大哥的兒子取名叫傅念祖,一聽就是鄉下氣十足村得很,虧他自己還是個舉人老爺,恁的沒水平!”

    宋知春聽了哈哈大笑,“你也只敢在我面前胡沁,敢在你大哥面前說他給你大侄子取的名村得很?”

    傅滿倉恬了臉挪過來道:“這不在家里嘛!喏,你給小閨女取了大名,我取個小名可好?”

    宋知春狐疑地看著他,“可不興取什么香什么花的,城里一喊一大片!”

    傅滿倉面色有些扭捏,“我們才成親那會兒,我也想過咱家有了孩兒該叫什么名,不論男女我都會待他有如珍寶,所以男孩我想叫寶哥,女孩我想叫她珍姐!”

    宋知春心如刀割,一時淚如雨下。

    眼前這個男人長得雖不英俊也不算很有錢財,可是十多年來兩人一路相扶不離不棄。自己當年一心為報父兄之仇,莽莽撞撞地上了戰場傷了身子不能有孕,心里雖不無遺憾可是以為這個男人好似不以為意就也就沒放在心上。

    如今才知道這個男人才成親那會就已經想好了名字,這哪里是不以為意,分明是怕自己難過,平日里最最爽快不過的人竟然這么多年從來都沒露過口風。要不是這個小閨女的到來,自己竟以為丈夫不喜歡孩子,真是大錯特錯。想到這里,宋知春心里柔成了水,“好,就依你,閨女大名叫百善,小名就叫珍姐。”

    卻有本地新雇的一個灶上婆子說:“莫要把孩子看得太重,多有人家以貓狗丑賤之名喚自家孩兒,為的就是蒙敝神鬼,莫讓妖物前來索名,孩子才能平安長大!”

    傅氏夫妻很以為然,問那婆子本地孩子的諸多乳名,有阿丑,狗兒,田奴,夫妻倆以為不雅一個都看不上。想到本地風俗還有男取女名,女取男名,干脆就給女兒定了珍哥的乳名。

    未幾收到青州老家的來信,說是傅家大嫂這胎也生了個女兒,傅家大哥給取名叫傅蘭香。知道二弟也得了個女兒,傅老娘高興得半夜睡不著,說有的女人兒女緣來得晚,只要能生就成,先生了女兒再生個兒子,正正湊個好字。她尋思好久給傅滿倉的女兒取了個小名,叫招弟。

    晚上夫妻倆睡在床上閑聊,宋知春說:“你大哥滿篇的好話,只看你娘給我閨女取的名,就知道你娘心頭得有多大的怨氣啊?”

    傅滿倉心想老娘你盡給我找事,也是滿腹怨念,“我已經給大哥寫了信,讓他給老娘說一聲,閨女一落地就請高人算卦定了大名叫百善,小名叫珍哥,這個什么招弟下回再用!”

    傅滿倉為人豪爽,其實心思有時也會頗為細膩,為女兒在廣州府衙上了戶籍之后,特特重新租賃了宅子,又盡數換了一批侍侯的丫頭婆子。

    送珍姐來的人盡數走了,只余個姓顧的嬤嬤不愿走。一問竟是貼身侍侯過壽寧侯府老夫人的老人,又見她舉止有度行事頗有章法,家里也缺個老成人來指點,就給她定了三兩的月例。誰知這顧嬤嬤說不要銀子,她無兒無女身無牽絆,只希望日后有個養老的地方。

    傅滿倉撓了下腦袋,這壽寧侯府盡出奇奇怪怪的人,世子夫人面兒都沒見過就敢跟他合股做生意,一個陪房嬤嬤身揣巨款就敢走千里路。想想這大概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象自家媳婦兒還敢上陣殺敵呢!

    宋知春非常滿意新賃的這個兩進宅子,進出方便不說還帶了個極大的院子。廣州城一年四季天氣炎熱,院子里有了茂盛的花樹遮擋暴曬,等日頭下去了撥灑些井水再鋪上竹榻草席,珍哥盡可以在外面玩耍。

    六月里,廣州府衙門口貼出了告示,說當今太子薨了,要大家這一個月里莫要嫁娶興喜慶之事。天高皇帝遠,城中諸人的生活也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在六月十六這天到廣州府衙取了出海勘合后,傅滿倉就和一個平日里素來交好的友人唐天全各租賃了兩條海船組成了個小船隊,又雇了慣走海路的老水手,裝了滿滿當當的茶葉、瓷器、上好絲綢后,絲毫不張揚地駛離了廣州港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