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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5章

    阮溪把借來的書當成寶貝一樣收起來,仔細放到樟木箱子里。

    雖然眼下這幾年,這些書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上廁所都嫌硬的垃圾廢紙。但在高考恢復以后,這些就是很多人在廢品回收站搶破頭都不一定能搶到的東西。

    放好書本蓋上樟木箱子,阮溪坐下來又對阮潔說:“我把老師也找好了,只教我和你兩個人。每天我們約定一個時間一起學習,你不要跟別人說。”

    阮潔好奇,“誰啊?”

    阮溪小聲道:“凌爻。”

    阮潔脫口而出:“吊腳樓的那個呆子?”

    阮溪抬手拍她一下,“你這是怎么說話呢?”

    阮潔下意識縮一下肩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村里人都說這么說,高海洋他們老是去欺負他,但不管是罵他還是打他,他從來都不吱聲,也不知道跑,就站著任高海洋他們打,大家都以為他腦子有問題,是個傻子。”

    阮溪輕輕吸口氣:“他就是長相又奶又嫩看著乖,不喜歡惹是生非,怕惹麻煩所以被人欺負了也不吱聲,可不是傻子,人家聰明著呢,是個小天才。”

    阮潔眨眨眼,“是嗎?”

    阮溪點頭,“是的。”

    阮潔沒想明白,“那為什么不能跟別人說呀?”

    阮溪看著她,“因為他媽媽不讓他跟我們村里的人多有來往,更不讓他多管別人的閑事,就怕惹是非惹麻煩。他媽媽知道了怕要不高興,所以這件事,就我們知道就行了。”

    這話阮潔能聽懂,她又沖阮溪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

    穿越這么長時間過來,大大小小發生了不少事情,阮溪算是徹底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從高壓力快節奏的現代生活中解脫出來,習慣了慢悠悠的鄉下日子。

    在這里,沒有什么娛樂設備,通信交通都不發達,每天困在這一方小天地里,只用想溫飽這點事,所以感覺時間過得很慢,看著太陽慢慢升起,再慢慢落下去。

    晚上睡得早,早上聽到雞鳴便起,呼吸的都是山間最清新的空氣。

    她每天都會在差不多的時候出現在山道上,步伐輕盈地去找老裁縫學手藝,今天自然仍然是如此。到老裁縫家坐下來踩縫紉機,踩出直線,波浪線,圓圈線。

    下午太陽西斜到半空的時候回家,又會好巧不巧碰上凌爻。

    今天在山坡上看到凌爻,阮溪隔了段距離就沖他揮手喊了一句:“崽崽!”

    凌爻聽到聲音看向她,站起身往她面前迎過來,臉上堆滿笑意。

    他好像只要看到她就很開心,因為過于貧苦苦澀的生活中難得有這點盛滿心房的歡喜,所以他甚至都不去藏一下,全部都掛在嘴角眼梢上。

    迎到阮溪面前,他開口問:“你找到書了嗎?”

    阮溪點點頭,“找到了,一到五年級的語文和數學,初中和高中的課本暫時找不到,不過我們暫時也用不到,就先學小學知識好了,先把基礎給打好。”

    凌爻應聲,“明天開始嗎?”

    阮溪放松筋骨松口氣,去到石頭上坐下來,“明天還不行啊,明天我要跟我師父去人家家里幫人做衣裳,可能要去個兩天這樣子。”

    凌爻在她旁邊坐下來,“那就等你回來再說吧。”

    阮溪放松身體往后仰,直接躺在石頭上,瞇眼看著半空著西墜的太陽,忽然說了句:“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山外面去看一看。”

    原身記憶中的生活場景非常有限,除了鳳鳴山鳳眼村,最遠也就是到過鎮上。因為她三姑嫁在鎮上,之前去她三姑家玩過那么幾天。

    而阮溪這話在凌爻心里勾起的情緒更多。

    他低頭用小刀刻了刻自己手心里略顯圓潤的木頭,沒有說話。

    阮溪側過頭看他,看一會后從石頭上坐起來。她現在從心底里拿凌爻當是掏心窩子的自己人,便不再多避諱,直接開口問他:“你想家嗎?”

    這要是在別人面前,凌爻半句話都不會接,他不敢說自己會想以前的家,不敢說自己在這里活得很累很苦,更不敢說每天都想飛出大山,離開這里,所以才雕小飛機。

    但他此刻捏著小刀刻了片刻木頭,悶聲應了一聲:“嗯。”

    應完心里繃了幾年的線似乎不自覺松了一些,心里甚至產生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象,他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頭看向阮溪說:“如果以后有機會的話……”

    但說到這他又停住了,因為他心里更加清楚,沒有什么以后,更沒有什么機會。

    阮溪似乎知道他要說什么,但她并沒有目露哀愁,而是放松著語氣,像在說很輕松的事情,補齊他的話說:“如果以后有機會,我去你家看看。”

    許是被阮溪感染的,凌爻忽也覺得沒什么可哀哀戚戚的了。

    他嘴角翹起來,沖阮溪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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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他自己覺得這是空話,阮溪卻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是要回到他該回的地方的。他本來就不屬于這座大山,以后也不會留在這里,他有他自己的天地。

    不說這個了,阮溪看向凌爻手里的圓木頭,換了話題問他:“這是什么啊?”

    凌爻把手里的木頭舉起來,讓她看看,“是豬。”

    阮溪“噗”笑一下——可不就是一頭豬嘛,她叫他雕的豬。

    凌爻說:“等我雕好,再去山上找點材料做顏料,把它染成粉色的。”

    阮溪點點還沒成形的豬鼻子,“所以它就叫,粉紅豬豬。”

    ***

    因為這趟出門去給人家做衣裳,大概率要在人家過一夜,所以臨走之前,阮溪在家收拾了一身換洗衣裳和洗漱用品,并和劉杏花打了招呼。

    劉杏花送她出門,囑咐她:“要照顧好自己。”

    阮溪笑,“我不僅能照顧好自己,還能照顧好我師父那老頭。”

    劉杏花抬手拍她一下,“都是師父了,還叫老頭。”

    阮溪不和她多皮,利索地在她腦門上親一下,背著書包便走了。

    劉杏花的老伙伴趙奶奶過來找她,剛好目睹了這一幕,于是笑一臉褶子出聲打趣她:“我看小溪應是糖精轉世,看把你甜得喲,老臉都要笑開花了。”

    劉杏花笑意滿臉地瞪趙奶奶一眼,“你才開花呢!”

    趙奶奶不跟她鬧,又問她:“小溪這又是去老裁縫家學手藝呀?”

    劉杏花道:“這回不止是去老裁縫家,還要跟著老裁縫去人家里做衣裳呢。”

    趙奶奶聽到這話眼睛一亮,“喲,老裁縫之前可沒帶過誰出門做衣裳吧?他這是真認準了小溪呀,說不定小溪這次出去哦,還能給你帶點工錢回來。”

    劉杏花覺得有面子,心里忍不住歡喜,笑著說:“在我們小溪之前,確實沒帶別人出門做過衣裳。你也不想想,他之前也沒正經承認過誰是自己的徒弟呀。”

    趙奶奶目露贊嘆,“小溪這是像她爸,是個有出息的。你家老大啊,那是真的有大出息,我們鳳鳴山這地界上,也就出了他這一個真經當干部的。”

    劉杏花越發覺得臉上有光,笑容堆了一臉,嘴上卻說:“唉喲,有出息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天南地北的不著家,多少年看不見人影。”

    這是老少都明白的事,趙奶奶道:“那沒辦法,部隊里就是忙……”

    ……

    ***

    阮溪背著書包到老裁縫家,剛倒碗水喝了兩口,就有四個壯漢子敲門進來了。

    因為老裁縫現在年紀大,行動不便,所以每每誰家要請他做衣裳,都得請四個壯漢子過來。其中兩個漢子抬機器拿熨斗,剩下的兩個漢子抬老裁縫。

    阮溪放下喝水的碗,便見其中兩個漢子抬了轎椅放到了老裁縫面前。

    老裁縫去到轎椅上坐下來,手里還捏著個木頭煙桿子。

    這轎椅從造型上看是老物件,就是一個圈椅,側面安裝了轎杠。這東西阮溪覺得自己見過的,想來想去想起來了,宮斗劇上看到過,皇帝坐過差不多的玩意。

    坐著轎椅看著漫山風景再抽一把煙鍋子,這可真像皇帝般的生活。

    阮溪身上背著兩個黃書包,一個裝自己的東西,另一個則裝需要用到的一些零碎工具。她跟在老裁縫旁邊,好奇問他:“師父,您坐的這個椅子是哪里來的呀?”

    老裁縫砸吧一口煙鍋子,悠閑說:“原是地主老財家的東西,后來鬧革命就都收歸了大隊。這兩年我這腿腳不行了,隊里就送來給我用了。”

    阮溪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

    因為沒有手表,阮溪也不知道從老裁縫家出發后具體走了多久。總之到了那個格子衫婦人家的時候,還沒到晌午,太陽掛在東邊半空。

    在這時代,在這鳳鳴山上,誰家請裁縫都可以算是件大事情。

    老裁縫的轎椅剛剛到村子上,就吸引了一幫小孩過來看。小孩們也都認識老裁縫,沒大沒小地過來打招呼:“老裁縫,你這回又去誰家做衣裳哦?”

    老裁縫不愛搭理,坐在轎椅上直接扔一句:“你們給老子爬遠點!”

    于是小孩又過來問阮溪:“你是哪個嘛?你跟老裁縫過來做啥子哦?”

    阮溪走了那么久的山路挺累的,喘口氣道:“你們家里人沒教你們怎么跟長輩說話么?老裁縫是你們能叫的嗎?”

    小孩當即給阮溪翻個大大的白眼,“關你球事?”

    阮溪直接祭出大招,“阮長生你們認識不?那是我親五叔。”

    小孩臉上的表情漸收漸無,然后轉頭撒腿就跑了,一窩蜂地來一窩蜂地去。

    不一會之后,那帶頭的小孩忽又跑過來,跟在阮溪旁邊說:“我知道了,你就是老裁縫收的那個徒弟,你是小裁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