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衍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努力分辨她的話,最后捕捉到了“閉眼休息”四個字,然后很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木頭還活著的話,現在應該和沈景衍差不多年紀。”
葉晚棠也閉上眼睛。
不知道他會不會長高,皮膚是不是還像炭一樣黑。
木頭是她師父從一座無名島上撿到的孩子,那時候她也才八歲,跟著師父到島上采藥,正好遇到了一個被海浪沖上岸的少年。
少年皮膚黝黑,骨瘦如柴,又雙目失明,師父給他檢查,還發現他中了劇毒。
當時師父說如果再晚一點發現他,恐怕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最開始的時候少年防備心很強,每天坐在樹下無論跟他說什么都不肯開口,給他藥他就喝,給他吃的他也會乖乖吃完,但無論是肢體還是情緒都對她和師父十分抗拒。
他們不知道少年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又經歷了什么,葉晚棠在師父煉藥的時候喜歡觀察坐在樹下的少年。
她雖然跟著師父學醫,能夠接觸到的患者卻不多。
畢竟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小丫頭能治病,哪怕師父說她是自己遇到過的天賦最高孩子,哪怕她其實已經可以獨立行醫。
她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就給他取名蘇木。
蘇木的作用是活血祛瘀,消腫止痛,她希望少年也能早日擺脫心里的陰影,卸下防備。
可漸漸葉晚棠發現,還是叫少年木頭更合適。
他就像是一塊封閉的木頭,無法溝通,單方面切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
葉晚棠原本就是話少的人,有時候兩人能在樹下坐一整天,誰都不說話。
她整理師父采回來的藥材,木頭依舊靠坐在樹干旁,一言不發。
可只要有她在的時候,少年的脊背和手臂都繃得筆直。
其實在島上的那段日子挺無聊的,每天就是采藥,給少年熬藥,跟著師父辨別不知名的藥草。
但少年的存在無疑給無聊的生活平添了一份挑戰,葉晚棠開始試圖引導他開口,嘗試過各種辦法,包括把酸漿果榨成果汁放進少年的杯子里,故意說荒島上會有野獸,喜歡吃不說話的孩子。
少年最后還是開口了,當然不是因為她幼稚的恐嚇。
之后的半個月,少年是她在島上唯一的朋友。
她會把讓自己開心的事分享給少年,其實她能理解少年的防備與緊張,因為她剛剛被師父從地下角斗場帶出來時,和少年一樣。
京城的夜晚看不到無名島上那樣純粹的星空,葉晚棠的目光在車窗外的霓虹燈牌上一一掠過。
她想,如果木頭還在的話,她應該會把好消息分享給他。
那個不愛她的畜生,不是她的父親。
轎車一個右轉彎,葉晚棠突然感覺肩上一沉。
沈景衍的腦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男人依舊安靜,像是一尊精致的人偶。
“沈景衍,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清淡的古龍水混雜著藥草的味道,葉晚棠鬼使神差般壓低了聲音,在男人耳邊說道,“葉乾峰不是我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