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亮。
今日的尚書府似乎格外忙，一大早丫鬟與小廝就走來走去，手上還抱著各種祭拜的東西。
今日定會來許多人，為了做足表面功夫，以彰顯尚書府對白飛捷的尊敬，就連祭拜的地方都設在了主院，讓人挑不出毛病。
陳氏監工，站在主院搭建的法壇前，淡淡的看著來往的下人。
能不能成，就看今日的計劃了，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她就等著白錦書跳進來。
“夫人，禮部侍郎夫人來了，還備了厚禮。”
陳氏身邊的嬤嬤從遠處走了過來，陳氏點點頭：“將人帶到主院吧，先招待著。”
陳氏瞇著眼睛，自從白震變成了禮部尚書，禮部侍郎夫人便與她走的及近。
但一想到損失了戶部這條大魚，還險些因為平王的事情被熹妃遷怒，陳氏就氣不打一處來。
“夫人，鐘太傅府上的人來了。”
“夫人，驃騎將軍府來人了。”
不斷有小丫鬟前來稟告，陳氏捏著帕子，在嬤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后朝著尚書府大門處走去。
這會應當是下了早朝了，那些前來祭拜的官員正在府中大堂與白尚書寒暄，而女眷們則是被陳氏從府門口帶著到了主院。
一走進主院，那些夫人小姐們便點了點頭，看著擺放的及其隆重的法壇，面上贊嘆，心中卻是十分不屑。
這尚書府變著法子的討好將軍府，開辦法壇么，要辦也應該是將軍府辦吧，如何輪的到尚書府。
以尚書府如今的門楣，她們來還是有些掉價的。
一些官職高的夫人心中想著，對陳氏的態度不咸不淡。
如今白飛捷的義氣傳遍五國，在民間的聲明及高，尤其是大胤子民，更是將白飛捷傳的神乎其神。
這白飛捷說起來也當真是趕得巧，不僅解決了春門關的大戰，更間接幫著解除了疫病，呼聲這么高，也是應當的。
至于皇室對白飛捷的事會作何感想，若是白飛捷活著她們還會顧忌一番，人都已經死了，皇上自然不怕，甚至能順著民意來，百姓也會十分滿意。
而她們這些大臣的家眷也都是見風使舵的，既然皇上都不阻攔，他們前來祭拜，自然也想博個好名聲，順便在將軍府那里露露臉。
“白夫人你真是辛苦了，短短時間弄了這么多東西，昨晚定是一夜沒睡吧。”
一穿著淡青色衣衫的婦人微微一笑，走到陳氏身邊。
她那一張臉生的十分貌美，年歲也不是很大。
她便是禮部侍郎新娶的繼妻周氏。
“周夫人哪里的話，這算什么辛苦，想戰場上的將士保家衛國那才叫辛苦呢，不過說來也奇怪，就算是為白將軍開設法壇，也應該是定國將軍府啊，怎么開在尚書府。”
人群中，一頭戴金釵，身穿素色長裙的婦人不咸不淡的出聲，她一說話，周夫人頓時不吭聲了，只剩下點點尷尬。
齊國公府她可惹不起，畢竟這可是能與舉國公府抗衡的存在。
“夫人說的是，只是大姑娘她剛醒，身子不好，就將地方設在了尚書府，想來將軍府也是不太方便的。”
陳氏好脾氣的說著，眾夫人點點頭。
怕是此時將軍府中人各個都沉浸在悲痛中，無心操辦法壇。
“丁嬤嬤，先帶諸位夫人去座位上吧，我去看看大姑娘，法壇祭拜馬上就要開始了，莫要耽誤了時間。”
陳氏對著丁嬤嬤說著，丁嬤嬤趕忙招呼著那些夫人們往位置上走去。
聞人妍冷著臉，看也不看陳氏，她身邊，朝陽公主懟了懟她的手，眼底帶著淡淡的警告，聞人妍撇嘴，往位置上走去。
她真是看不慣這陳氏的嘴臉，一個下人，擺出一副主人的模樣，做給誰看啊？
更何況這里布置的如此花枝招展，哪里像是法壇啊，那周夫人怕不是個眼瞎的。
一群女眷往位置上走去，陳氏雖是那么說，可卻沒有去榮錦院，而是去了白如嫣的院子。
半個時辰過去，女眷們用了些糕點，又用了一些茶水，等的都有些著急。
雖是祭拜，可畢竟不怎么吉利，她們想快些結束回自己家中。
“來了來了，大姑娘她來了。”
白錦書緩緩從角落中走來，她穿著一身素白的長裙，渾身上下一點裝飾品都沒有，十分的寡淡。
但她頂著那樣一張臉，便是沒上妝穿的素，也讓人的視線情不自禁的跟著她走。
諸位夫人看著這樣的白錦書，眼底都帶著絲絲復雜。
這整個西京，除了皇室的公主，就數白錦書身份顯赫，白泰清去了，白錦書的婚約怕是會有變數。
皇上態度不明，這些年任由幾個王爺與太子斗的狠，若是能將白錦書娶回去，利是要大于弊的。
今日來的，不僅有齊國公夫人，還有一向低調的楚國公夫人，三公中楚國公府雖然爵位高，但是從不參與朝堂紛爭，齊國公與舉國公想要拉攏，但楚國公府卻沒有站隊。
除了她們，更讓眾人驚訝的是輔國將軍府與驃騎將軍府也來人了。
驃騎將軍府是太子妃的娘家，蓉城一戰，太子與定國將軍府關系微妙，這驃騎將軍府來此，不知意欲何為。
至于輔國將軍府，那可比楚國公府還要值得一提，因為府上唯一的嫡子蘇清風五年前因為一場戰事毀了雙腿，蘇老將軍老年得子悲痛交加，再年歲大了，便主動交了軍權，閑散在家，只剩下了一個將軍名頭，府上日漸凋落。
白錦書被眾人打量著，走到主院中間，陳氏見狀，趕忙走了過去：“大姑娘，你來了啊，快些入座吧，祭拜馬上就要開始了。”
“這是祭拜么，不知道還以為是宴席，四哥戰死，是一件宣揚的事么，我以為父親與母親說的擺法壇祭拜，只是自家人祭拜，母親莫不是還弄了一個帖子，邀請各府上門了吧。”
白錦書神色淡淡，話落，眾人先是一愣，隨后看向陳氏，沒有出聲。
雖然白錦書的話不太好聽，可說的也有理，還有茶水跟點心，是有些不太像祭拜。
且這陳氏面色并沒那么悲傷，真心有多少，足以看出。
“大姐姐，如今人人都感慨飛捷哥哥的英勇，想來祭拜一下，母親也是想要更多的人送送飛捷哥哥，讓飛捷哥哥走好，時間太短，母親有布置的不周到的地方，大姐姐莫要怪罪。”
陳氏身后，白如嫣穿著一身白色的抹胸衣裙，渾身上下也是沒有絲毫首飾，只在耳邊別了一朵小白花，加上她本就生的嬌弱，越發引人憐惜。
世家夫人們看著白如嫣，有些同情。
白錦書身份太尊貴，白如嫣是陳氏生的，地位不如她，想來在家中必然受了很多委屈。
但想起春日宴的傳聞，夫人們心思又變了。
陳氏當初能嫁給白震當繼妻，可見手段，白如嫣是她生的，她是一朵真的小白花還是偽裝的小白花，可真不好說。
“是母親考慮的不周，但是法師已經到了，先超度白將軍的英魂要緊，大姑娘，先坐在蒲團上吧。”
陳氏笑的僵硬，雖有怒氣卻也極力隱忍，白錦書點點頭，讓翠果扶著跪坐在了蒲團上。
陳氏招招手，丁嬤嬤趕忙點頭，往法壇后面走去。
沒一會，只見一個身穿明黃色法服，頭戴黑帽，手拿桃木劍，道士模樣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他滿臉嚴肅，讓身后的小童將做法的東西都擺在法壇上，開始念念有詞。
“看來尚書府真是用心了，連智云大師都請來了，你說這白將軍的魂不會真的被請來又送走吧。”
有世家夫人眼尖，認出了那道士，壓低了聲音與身邊的夫人說道。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國將軍府白飛捷，年十九，生于甲午年隗庚，于天元年喪于春門關，今我承天意送其英魂，往你走好。”
智云猛的揮著桃木劍，另外一只手還搖著銅鈴，看著十分逼真，似乎真的是在送什么靈一樣。
眾人雙手合十，低頭不語。
“叮鈴叮鈴”的銅鈴聲越來越響，逐漸變的有些刺耳，智云余光瞥了一眼白錦書，不經意對上她的視線時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噗嗤。”
銅鈴聲猛的頓住，智云卻是噴出了一口鮮血，他身后的小童驚呼一聲，而眾人抬起頭，只見智云大驚失色的指著一個方向，臉上隱有黑氣涌現：
“大膽妖孽，你固然生前英勇立下功德，可死后卻變成惡魂附身，你早就不是白將軍了，還不速速現身！”
眾人聽著智云的話，神色大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白錦書面色淡淡的坐在蒲團上，似乎智云指的不是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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