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騎著馬,津津樂道地講述著,近來東京城發生的新鮮事。
“太湖石已運抵東京,官家一見之下大為歡喜,親筆草詔,封其為‘盤固侯’!
封石為侯,如此妙事,只有官家才想得出!”
“艮岳落成,官家御作《艮岳記》,一文道盡天下山水之雄奇!
正所謂‘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勝,于斯盡矣!’”
“豐樂樓新推出一道菜式,喚作‘鵪鶉羹’。
用新孵鵪鶉的舌尖,以文火熬三個時辰,那滋味,當真妙哉!
我家老爺子嘗過后極為喜歡,豐樂樓就給府里送了兩個懂得制作鵪鶉羹的廚子。
現在可好,府里專門養了一群捕鵪鶉的鳥客,我多兩句嘴,老爺子還罵我不孝......
得,我干脆搬到外宅住,省得爺倆相看兩相厭......”
蔡攸從朝堂講到市井,從胭脂巷的頭牌講到蔡府瑣事,最后開始吐槽起自家老爹......
趙莽騎著黃驃馬走在一旁,心不在焉地不時附和兩句。
“康王定親了,新聘王妃刑氏,父親邢煥,只是個七品朝請郎,任開封府儀曹......
康王母親出身低,官家子嗣眾多,他也不算出挑,王妃娘家門楣自然也不會高......
婚期定在明年五月,到時候讓我家老六代蔡家出席便是了......”
蔡攸絮絮叨叨,趙莽愣了下,詫異道:“康王要成婚?”
蔡攸一拍腦門,“對了,臨出京前,康王托我帶喜帖給你,隨身行李太多,想是放在容城,等我找找,命人送來......”
趙莽又愣了下,沒想到趙構成婚還請了他。
算算趙構今年十五,明年十六,虛一歲十七,這年紀成婚,可真夠早的。
不過放在當下時代,倒也正常。
蔡攸突然想說什么:“趙老弟......”
一聲“老弟”讓趙莽嘴角微微搐動。
蔡攸這廝,年長他二十歲有余,竟然和他稱兄道弟?
“萬不敢當蔡少保這般稱呼!”
趙莽急忙拱拱手,“末將分屬晚輩,本該執后輩禮才對......”
蔡攸擺擺手,不以為意:“你是蔡某救命恩人,你我忘年之交,無須在意世俗眼光。
私下里,你叫我一聲居安兄,我叫你趙老弟,平輩相交便可!”
趙莽哭笑不得,沒想到東京第一浮浪子,私底下還頗為講究市井義氣。
無奈,在蔡攸堅持下,趙莽只得拱手道:“居安兄!”
蔡攸捻著須,笑瞇瞇地道:“這就對了!
趙老弟年紀也不小了,打算何時成婚?可有相中哪家小娘?”
趙莽連忙搖頭道:“這個當真沒有!我到東京不過半年,相熟之人甚少......”
蔡攸追問道:“相好總有幾個吧?”
趙莽一陣汗顏:“也無......”
蔡攸滿臉驚疑,忍不住拔高調門:“曲院街、狀元樓、桃花洞、倚翠閣......這些個妙處,美人多得是,清倌兒也不少,你就不曾去過?”
趙莽黑臉赧紅,蔡攸的語調讓他感到些許羞憤。
好像沒去過這些煙花地,是一件很稀奇、很丟人的事。
蔡攸緊盯著他,上下打量,臉色無比古怪:“趙老弟身子雄壯,不像是哪里有問題的樣子啊~”
趙莽老臉臊得慌,陣陣發燙,咬著牙道:“居安兄切莫誤會,我長住童太師府上,早晚作息規律,白日里雜事繁多,實在是抽不脫身......”
蔡攸恍然,失笑道:“有童太師掣肘,難怪你.....
呵呵,童太師自然不好此道,聽說凡他身邊親近之人,都得在這方面收斂些。
哈哈~如此,豈不是太過委屈趙老弟?”
蔡攸忍俊不禁,這廝嘴巴真毒,還不忘調侃童貫一番。
趙莽嘴角抽搐,懶得辯解什么,省得越描越黑。
蔡攸搖頭道:“在東京生活,繞不開官場、風月場,你入了仕,卻不踏足風月場,這可大大不妙!
下次回東京,為兄帶你去見識見識。
樞密院、兵部、三衙、京東京西各路軍政官要,我挑選些請來,介紹你認識,往后辦事也方便些。”
趙莽苦笑道:“多謝居安兄一片好意。
并非是我自命清高,只是投身行伍,總該多想想軍伍之事。
而今大宋外患深重,身在軍中,每每念及此,不免憂心如焚,著實沒有那份閑情逸致......”
趙莽長嘆一聲,一副為國憂愁樣。
蔡攸怔道:“大宋有何外患?”
趙莽強忍翻白眼的沖動,指著北邊道:“金國女真,獠牙已露,滅遼之后,大宋如何自處,居安兄就不曾想過?”
蔡攸捻著頜下一縷修剪精致的短須,緊鎖眉頭道:“老爺子倒也為此事憂慮過。
不過依我看,宋金簽訂盟約,滅遼之后,雙方謹守邊界,自然相安無事。”
趙莽苦笑道:“等日后有機會到燕京,居安兄親自和女真人打過交道,或許會改變這種看法。”
蔡攸忍不住道:“聽趙老弟言下之意,是擔心金國滅遼之后,會南下侵宋?”
趙莽肅然道:“居安兄不必懷疑,此事一定會發生!
所以,官家和朝廷一定要早作準備!”
蔡攸驚愣住,半晌說不出話。
其實自女真崛起,朝廷里,不乏類似諫言,請求官家加強邊備,提高警惕。
可如趙莽這般言之鑿鑿,斷言女真會侵宋的論調,他還是第一次聽見。
蔡攸顯然不太信,搖頭笑道:“趙老弟身為武臣,憂患邊備也是職責所在。
不過宋金兩國有盟約在先,短時間內,應該不至于撕破面皮......”
趙莽沒有再與他爭辯。
蔡攸不了解女真習性,認識不到宋金軍事差距,也就不會輕易相信金國必定侵宋這一歷史論斷。
將來若有機會去到燕京,領教女真之蠻橫、強大,說不定能讓蔡攸改變想法。
作為東京朝堂舉足輕重的顯赫人物,如果能讓蔡攸認識到女真乃大宋心腹大患,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未來局勢。
蔡攸很快把這些,在他看來沒意思的話題拋之腦后,一臉詭笑道:
“趙老弟尋不到相好也不打緊,據我所知,已經有人在為你的婚事操心。”
趙莽怔了怔,一時沒有聽懂他的話。
“此事容我賣個關子,畢竟事情沒有落定,我也不敢胡說一氣。”
蔡攸哈哈一笑,又感嘆一聲:“可惜為兄膝下無女,否則定要招你為婿!
你我既是翁婿,又是忘年好友!
人前做翁婿,人后稱兄弟,豈不是妙事一樁?
有趣,當真有趣!~”
蔡攸撫掌大笑起來,這一番驚世駭俗之言,把他自己也逗樂了。
趙莽踩著馬鐙的腳打滑,差點一頭栽下馬背。
這蔡攸當真是個放蕩不羈之人啊,簡直浪得令人無語!
趙莽黑著臉,用力夾了夾馬腹,催促黃驃馬小跑起來,逃也似的遠離這不靠譜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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