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外面是萬家燈火，衛家小院端的是一派溫馨祥和的景象。
一家三口圍在桌前，有說有笑的分食冒著熱氣的晚飯。
這種輕松愉悅的氛圍一直持續到了入睡前。
佐祿猥猥瑣瑣的敲響了房門，“額娘，我錯了，能不能不要讓我背詩了，我一看書就頭痛，字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字。”
花莫見擺手道，“那怎么行，額娘我現在是一碗水端平的好母親，你是愛姐如命的好弟弟，做戲要做全套，萬一讓你姐看出破綻，你還怎么從她身上搞好處占便宜。”
“說的也是。”佐祿撓頭，急得火燒眉毛，“可我是真的背不出來呀。”
花莫見雙腳踩在泡腳盆里晃蕩，思索片刻，“背不出來不要緊，額娘當著你姐的面罰你砍兩捆柴意思意思走個過場，反正你力氣大適合干苦力。”
她的暗諷，估計佐祿這個呆頭鵝是聽不懂的。
可不就是嘛，佐祿解決了心頭大患，樂呵呵的端著花莫見的洗腳水出來。
許是太過得意，走路不看路，他一個趔趄自己絆倒了自己。
隨之而來的是花莫見鋪天蓋地的洗腳水，流進佐祿的耳朵眼睛鼻子，甚至嘴巴里。
大冬天的，佐祿直接洗了個免費洗澡水。
“額娘…！”
佐祿后知后覺，凄厲的喊聲響徹云霄。
周圍的鄰居聽見倍感唏噓，難得楊氏個黑心婆娘舍得教育兒子，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可喜可賀啊。
“哭什么哭，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再哭就別喊我額娘！”
花莫見忍著想打人的沖動，在廚房和充做洗澡間的耳房之間來回奔波，往浴盆里添熱水。
佐祿聞聲把淚珠往肚子里憋回去。
那頭衛嬿婉也不得閑，大晚上的重新引燃覆滅的灶火，吭哧吭哧的給佐祿燒洗澡水，以及煮驅寒的姜湯。
花莫見氣不打一處來，她都已經進了香香軟軟的被窩準備睡大覺，佐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又搞事。
且不能真放著他不管，清朝孩童夭折率高，天寒地凍的，萬一佐祿得風寒沒挺過來嗝屁了，她拿什么給衛嬿婉造出一個強有力的娘家?
憑她一個惡名昭彰的寡婦?
花莫見顯然沒這個自信。
接下來幾日，衛嬿婉過的順風順水，有好幾件新衣輪著穿，飯桌上佐祿吃的肉食，必定少不了她的一份，每日只需幫花莫見打打下手，燒個火。
倒是佐祿因為背不出額娘要求的詩詞，日日被罰砍柴，砰砰砰的響個沒停聒噪的很。
“額娘，我有事要同您說。”
花莫見曬著午后的太陽懶洋洋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嗑著瓜子，“說吧，什么事把你逼成這樣的?”
她覺得今天的衛嬿婉很不對勁，明明便宜閨女過了兩天好日子話也多了，突然又恢復成那個半天放不出個屁的樣子，實在詭異。
“額娘，今天是云徹哥哥休沐的日子，我想告訴他我明年開春就要進宮了。”衛嬿婉眼神閃躲，不敢與花莫見直視。
除非要錢，額娘向來是不喜她提起云徹哥哥的，近一年來更是如此。
但她思來想去，明年進宮直至二十五歲，期間整整橫跨十三年，便是云徹哥哥愿意等這么久，她也是不肯的。
聽到凌云徹的大名，花莫見整個人瞬間清醒，嗖的抬頭，就看到了打扮一新的衛嬿婉。
桃粉色的花緞子做的上襖下裙，襯的她姿容清艷，尤其是脖子那一圈兔毛圍脖，格外突出她俏生生的小臉。
花莫見面色如常，“去吧，早去早回，你順便讓凌云徹有空來衛家一趟，我也很多要與他說。”
衛嬿婉猶疑，“額娘這是答應了?”
花莫見哼氣，“是…你幾時見過我說廢話?”
“未曾。”
衛嬿婉提溜起裙擺，頭也不回的往外跑去，生怕花莫見做出反悔的舉動。
因著凌云徹每次都會悄悄把衛嬿婉送到門口，花莫見倒也不擔心半路上出什么，繼續躺回椅子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與周公相會。
冬日陽光不易得，此時不睡更待何時。
凌云徹按照規矩，向宮門守衛出示了對牌，看到宮墻外面的藍天白云，他不由得就加快了腳步。
凌云徹懷里包裹嚴實著二兩銀子，是月初嫻妃娘娘烏拉那拉氏的生辰時，皇上為求祈福特意賞賜六宮諸人來的。
他聽幾個愛閑話的同僚提過一嘴，好像皇上還追封了些先帝已故的嬪妃惹得太后極為不快。
要他看，太后快與不快，嫻妃得不得寵，都與他沒什么關系，重要的是銀子，可恨自己只是個無品級的普通侍衛，要是御前侍衛至少十兩起步。
他回到老舊的凌家宅邸，衛嬿婉已然等在那，只是煙囪里沒了從前的煙火氣。
凌云徹的目光落在幾個衛嬿婉身上，再也拔不開，“嬿婉，你今日真好看。”
衛嬿婉滿臉羞紅，側身躲開，“我丑的很，當不得云徹哥哥這般夸贊。”
凌云徹如沐春風，“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騙你，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
他是粗人一個，說不出什么附庸風雅的詩句，嬿婉冷不丁換了新衣，他除了好看二字還是好看。
“算了，我說不過你，隨你怎么說。”衛嬿婉連額角都染上了緋紅之色。
“我說的是實話。”凌云徹忽而一頓，直言困意，“你額娘怎么會這么好心，突然給你置辦新行頭?”
衛嬿婉張嘴，半天沒吐出個字，即使私底下早已演練過數十上百遍，可真到此時，卻不知從何開口。
衛嬿婉深色有異，凌云徹瞬間警覺，“是不是你額娘又打著為你好的旗幟，逼你干不想干的事?”
他青筋暴起，衛嬿婉的不做回答，早已驗證他心中的猜想。
“我找她理論去。”凌云徹踹倒立在一旁的木凳。
下一刻，被衛嬿婉攔住了去路，“與額娘無關，是我自己想進宮了。”
凌云徹面色蒼白，抓住衛嬿婉的胳膊搖晃，“嬿婉，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告訴我是假的，你說啊?”
衛嬿婉的眼淚嘩嘩流淌，“云徹哥哥，你和我都是包衣出身，合該清楚，按照慣例名單早已進了內務府，再無更改的可能了。”
凌云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侍衛，如何能與皇家抗衡。
他松開束縛衛嬿婉的雙手，頹廢的坐到地上，喃喃道，“你不是說好了要嫁給我的嗎？為什么做出這么突然的選擇，你就是差人給我遞個口信也好啊！”
“云徹哥哥，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見識了銀錢的好處，有錢我可以隨意買我自己想要的衣服首飾，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衛嬿婉心中堵的慌，心一橫各種狠話不要錢的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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