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里，安靜的可以聽見三人的呼吸聲。
老太太和花莫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示意誰向盛弘先開這個口。
說到底，一個只是名義上是盛弘的母親，而非親生母親，一個只是盛弘寵愛的妾室的姑母，想直接當盛弘的主有些難。
這一大早的，飯都還沒吃，早些完事早些用早膳，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最是經不得餓。
“華兒他爹，三個孩子在祠堂跪了一夜還不夠嗎？回頭心疼的還是你自己。”老太太溫聲道。
“母親，兒子也是為了幾個丫頭好，這些年輕縱了她們，現在嚴厲些，好過以后敗壞盛家名聲，到婆家去討人嫌。”
盛弘端的是義正言辭，替女兒考慮的老父親形象。
“依你之意，一晚上盡夠了，她們都是好孩子，年紀又小，偶爾錯一次兩次難免，人無完人，你難道就沒有錯過?你要嫌棄她們規矩不好，丟你這個五品官的臉面，我也有法子。”盛弘雖說不是她親生的，但她對盛弘的了解程度比他自己還要清楚明白，也知他好面子。
盛弘對老太太口中的法子來了興趣，拱手道，“母親請說，兒子愿聞其詳。”
老太太繼續說道，“宮中的女官孔嬤嬤是我的舊交，她出自孔府旁支，從宮女到女官，歷經了幾位皇帝，不日即將出宮頤養天年，從古至今能從宮中全身而退的女官可是少之又少，掰著指頭都能數過來的。”
花莫見在一旁聽著，心道:她來了，她來了，孔嬤嬤向盛府走來了。
盛弘猶豫了，不敢確定老太太的意思，“母親是想將人請來盛家?”
老太太換了坐姿，點頭稱是，“我正是這個意思，她的規矩禮儀是一等一的，幾家王府公卿勛貴大臣都遞了帖子給她，她是一個也沒答應，現在就看你是什么個意思，你要同意，我豁出去這張老臉把人請來，一來咱們盛府姑娘的規矩禮儀有人提點，二來呢，孔嬤嬤不去別處，偏選了咱家，必定是盛府有過人之處，說出你你面上也有光啊。”
聽到這里，盛弘已經飄飄然，但是多年為官的經歷在，勉強維持面色平靜，嘴里的恭維卻出賣了他，“但憑母親做主，母親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還需為了盛家操勞，兒子實在愧疚不已。”
老太太給了他有臺階下，三個丫頭的規矩有人提點，最重要的是官聲好聽。
“墨兒他爹，人還在祠堂跪著呢，你看是不是可以讓人喊停了。”花莫見催促道，盛弘要拍馬屁也別趕這個時候，跪壞了她大侄孫女，他這個年紀難道還能生一個出來賠她?
盛弘尷尬的笑了笑，“是是是，林姑母別急，我就讓冬榮跑一趟祠堂，免了幾個姑娘的責罰，昨天晚上她們辛苦了，這學堂我看不去也罷，安心呆在屋子里休息幾天，等孔嬤嬤來了盛府學好規矩再說。”
“說的很是。”三個蘭去學堂的事只能容后再議，先把人撈出來才是首要的，話鋒一轉，花莫見提道，“我外出新得了一副前朝詩人所做的字畫，已經叫人送到你的書房去了，煩擾墨兒他爹你幫我掌掌眼。”
她和老太太的目的已經達成，把人哄走趕快開飯，別耽誤她們老姐妹的閑話時間才對。
“林姑母客氣了。”盛弘眼睛發亮，他是書法迷，寫的一手好字，就連皇上也曾多次夸獎，是他最得意之處。
送走盛弘，終于可以用膳了。
花莫見許久沒來壽安堂，老太太為表示歡迎，本來簡單對付的早膳，直接擺滿了一桌子的菜，每個碟子不過幾口，花樣精巧，讓人看了十指大動。
“快來嘗嘗，上回你說這個味道好，我特意讓人做了來。”
花莫見還沒吃兩口，碗碟就被老太太的熱情塞滿了。
“您也吃，別光顧著我。”花莫見撿了兩三樣好克化的食物給老太太。
哀傷的情緒突然涌現，老太太放下筷子，“唉，我老婆子上了年紀，吃什么都是兩口就飽，提不起興致。”
她上了年紀，就想有個知暖知熱的好姐妹在身邊，哪怕只是說說話也好，幾個姑娘都有自己的親娘，再親近也是面子情。
“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幾日?”老太太怨道。
這幾年好不容易和林姑母這人處出幾分感情，她卻說手頭錢多的沒處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天天圍著汴京的中人跑，要把錢換成田地鋪子莊子每年有個穩定的進項。
即使后世子孫不出息，也可保林小娘幾個孩子此世的榮華富貴。
難為她想這么多了，自己手頭上的東西也自己想好了，倒簡單，長柏是嫡長子，古董字畫便留給他傳家用，積累盛家底蘊。
錢財金銀房產均分給剩下的哥兒姐兒，只衛小娘的孩子，明丫頭和橋哥兒自己得私下里再另外貼補些，她們一房在盛家勢單力薄無人可依，一家子兄弟姐妹，總不好相差太大，難免起嫌隙。
花莫見捂嘴偷笑，“老太太，只怕日后你得天天見到我，你可別煩我，這回回來我就不再出去了，墨兒大了，我也跑不動了，趁孔嬤嬤來令她學好規矩，抓緊相看人家，了去我一莊心事啊。”
“果真?”老太太明顯不相信花莫見所言。
花莫見拿起筷子，塞到老太太右手，保證道，“比金子還真呢，我若不是為了幾個孩子的將來考慮，哪會起早貪黑買房置地，我上無老下無小，哪日我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你看我跑了一段時間吧，花錢如流水，房契田契倒是換了一堆，其中艱辛也多如牛毛。
老太太，快趁熱吃吧，看您吃的香，我才有食欲，您忍心讓我對著一桌子好飯好菜流口水嗎？”
“老婆子我才年紀大了，說不過你，你說怎樣就怎樣吧。”老太太動起筷子。
換做她年輕那會兒，要是能有林姑母那么能說會道，不那么心高氣傲目下無塵，她的親生孩子也不至于死于內宅之爭。
算了，自己都沒多少年可活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林姑母先前有句話說得對，及時行樂，難得糊涂，計較來計較去，是和自己過不去，還是做個老封君，享受享受盛家子孫孝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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