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換星辰,斗轉星移之間,一天時間匆匆而過。
天色已黑,但那無處不在的霧氣,卻仍舊沒有散去,它們與黑暗融為一體,使得這夜色中的大地更顯詭譎。
蠻族軍營前,武奎坐在一塊石頭上,怔怔的看著那燃燒的篝火。
在他身旁,孤鴻埋著頭,慢吞吞的嚼食著草料。
軍營中人聲鼎沸,這會很是熱鬧。
這一路從南蠻之地趕赴北涼,他們大多都在一路急行,因此今日得到休整后,士兵們大多都比較高興。
當然,那在營地周圍負責警戒的士兵們依舊是全神貫注,如今前方說不定就有敵方兵馬,他們不能有絲毫大意。
武奎拿起腳邊的一塊枯木,將其投入那微弱的篝火中。
有了木柴,篝火得到燃料,燒的又旺盛了起來。
散落的火星濺射在武奎腳邊,他卻完全并不在意,目光只是看著那篝火。
“大王,大王
兩聲呼喚,將武奎從沉思中喚醒。
武奎抬起頭,看到的是單義遞過來的水袋。
武奎順手接過,將水袋打開送到了嘴邊,但剛到嘴角,他便停了下來。
“酒?”他疑惑的看向了單義。
單義蹲下身子,坐在了武奎旁邊,輕笑一聲道:
“是酒,雖然大王您行軍作戰的時候不喝,但我見您似乎有心事,小酌一口倒也無妨
“在南蠻之地,大王您可是無酒不歡啊
武奎搖搖頭,苦笑了一聲,他抬起頭看著那夜色中的遠方,嘆道:
“不知怎地,自從來了這里,我這總覺得渾身不太舒服,連那孤鴻,似乎也有些變化
單義扭過頭看了孤鴻一眼,而后看向武奎笑道:
“嗯,也很正常
“這幾年,都在族內練兵,已經很久沒和外人打過仗了
“秦澤為秦顥天之子,如今他做出的事也不比秦顥天差了,他是個很強的對手,大王來到這里,即將與他決戰,自然心中有所憂慮
聽到這話,武奎眉頭一挑,擺擺手道:
“不!你這話倒是說錯了
“你這說的好像是我害怕與秦澤決戰一般,我是那樣的人嘛”
“哼,秦澤是沒遇到我,若是和我交戰,我自會讓他嘗到兵敗的滋味!”
說話之間,武奎拿起水袋,對嘴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武奎的身體也跟著燙了起來,他又遞給了單義。
單義接過喝了一口后,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水,開口道:
“那是自然,秦顥天當初將我蠻族大軍打的大敗而歸,此后便失去了爭奪大乾的實力
“如今咱們兵強將勇,大乾有秦澤作亂,朝中那女皇帝也是一個無用之人,待咱們擊敗秦澤,入駐北涼
“假以時日,我蠻族便可成大乾之主!”
“這是老蠻王的遺愿,也是我們的心愿
“有敵在前,我們自會為大王您掃清障礙,成就霸業!”
說到這里,單義扭過臉看向武奎,他的面容,一片凝重。
武奎從他手中拿過水袋,站起身來剛想一飲而盡,但拿到嘴邊卻放了下來。
他朗聲道:“說的好!”
“這酒,還是不喝了,等到擊敗秦澤,再痛痛快快喝也不遲!”
單義笑著點點頭,從武奎手中接過水袋,二人笑著走向了熱鬧的軍營。
而在篝火旁,孤鴻抬起了頭,看著武奎的背影越走越遠后,它低下了頭,打了個響鼻。
——
次日,籠罩蠻族軍營中的霧氣稍有潰散,而遠處的雁落山,依舊是霧靄重重。
武奎一番思忖過后,決定繼續駐守軍營。
第二天,霧氣依然如此,而蠻族大軍,依舊未出軍營。
如此,前前后后,自起霧開始,一直過了四天。
這一天,清晨時分。
天色昏暗,乃是一個大陰天,寒風橫掃而過,地面飛沙走石,塵土飛揚。
只是雖天色無光,但那霧氣,卻已經散去了。
四天未動的蠻族軍營,今日迎來了變化。
一支兵馬,在單義的帶領下,策馬揚鞭,奔向了雁落山。
軍營前,武奎負手而立,看著單義越走越遠,他眉頭緊鎖,來回踱步。
在他身后,其余七名虎將眼中也帶上了擔憂。
單義此行,極為兇險,誰都知道,若是他們在雁落山遭遇大隊敵兵,那必然要經歷一場血戰。
但,不得不去!
這時,一名身背鐵叉的將領走到了武奎身邊,此人名為白淼,年歲不過二十五,與高大健壯的武奎相比,他算的上瘦弱了。
但作為八虎將之一,沒人會質疑他的實力。
白淼相貌不似大多蠻人那般粗獷,相反倒是帶了一份俊秀,他看向武奎道:
“大王,單老將軍征戰沙場多年,經驗豐富,此番前去落雁山,他察覺不對,定能及時做出應對
“大王不必太過于擔心,還是先回營等消息吧
武奎面色低沉,皺著眉道:“在此駐扎了四天,但卻未見一名敵兵
“秦澤若是真沒守在安陽郡,而是南下的話,按理來說,應該已經與我們相遇了
一席話說完,眾人皆沉默不語。
武奎抬起頭看向了遠方,久久才收回視線回了軍營。
如此,一直到中午時分。
營帳內,武奎正與諸將看著桌案上的堪輿圖,這時,一名士兵匆匆進了營帳。
武奎扭過頭,見他神色匆匆,眉頭一皺,當即問道:“可是有消息傳來了!”
那士兵面色一緊,當即回答:
“回稟大王,是有消息傳來!”
“在咱們軍營后方,有一支大軍趕來!是大乾派來的兵馬!”
聞聽此言,武奎雙眼微微瞇起,沉聲道:“朝廷兵馬?這是要與我一同迎戰秦澤么?”
——
與此同時。
單義帶領著騎兵隊,已經踏入了雁落山。
這一路,他走的并不快,很是小心。
但這一路過來,卻是極為順利,未曾在雁落山外圍遇到任何敵兵。
而現在踏入雁落山后,單義能感覺道這地方安靜的有些不太尋常。
“小心防范!慢慢走!”單義招呼一聲。
眾人騎著馬,不緊不慢的往前探去。
山路雖寬,但卻極其曲折,經過數個山包后,道路更是彎彎繞繞,分出數條,通向了四面八方。
但好在這主路還是非常明顯,沿著這條道走,便可出雁落山,直奔安陽郡。
在單義的帶領下,眾人在山路上又走了片刻,待繞過一塊山體后,前方豁然開朗,乃是一片廣闊平地。
但下一刻,所有人不由渾身一震。
出現在眼前的,是平地上一支人數不太多的兵馬。
只是這人數雖不多,但帶來的威勢,卻讓單義心中一緊。
那支兵馬前列,站著數名長相各異,手持不同武器的將領。
而其中一人則格外醒目,此人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體掛西川紅棉百花袍,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腰系勒甲玲瓏獅蠻帶,足蹬一雙銀面戰靴。
微微揚起的臉上,是那一股倨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