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蘭覺得,他這次不理人的狀態和以前不太一樣。
  他以前會明說不想理她,拒絕的態度表現的明明白白,可這次不是。.5八160.net
  他在他自己周圍豎起了一堵圍墻,不讓任何人……或者說是不讓她靠近,他卻還保持了禮貌,和極少數的風度,讓她也沒有辦法撒潑耍橫。
  如晌午那般推他鬧他。
  陳書蘭蹙起柳眉,盯著那桌上的蠶豆和蠶豆皮,一直到回到驛館她都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船進驛館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去拽住他的衣袖,張口以唇形問:怎么了?
  謝長淵淡笑著說:“沒什么,早點休息吧。”
  之后他便讓驛館侍衛送她和青苔回院子去,自己轉身離開了。
  陳書蘭眸中一片茫然,其間夾雜著點點哀傷。
  “小姐、小姐……”青苔扶著她的手臂,擔心地低聲喊她,“咱們回去吧。”
  陳書蘭點了點頭,失魂落魄地和青苔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劉嬤嬤準備了晚膳送來,她隨意吃了兩口便搖頭不要了,惹的劉嬤嬤擔心不已,拉著青苔出去詢問,“怎么回事啊,出去的時候不是蠻高興的嗎?”
  “這才一個下午,怎么就成了這樣?”
  青苔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們在淺灘那兒時還好好的,小姐和謝五公子在說話,后來不知怎么謝五公子自己離開了,而后小姐跟過去,就這樣了。”
  劉嬤嬤眉頭打了結。
  難不成是陳書蘭做了什么惹謝五公子生氣?
  可是現在陳書蘭這樣,能做什么惹人生氣的事情?
  而且謝長淵昨日才跳進水里,買了那么多糖人逗哄小姐開心,眨眼功夫而已,變這么多?
  陳書蘭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天色逐漸黑沉,就和這一個多月一樣。
  謝長淵沒來找她,她也沒去找他。
  她想不通是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情。
  劉嬤嬤和青苔也搞不懂,只能勸她早點休息,對于謝長淵如何,一老一小三緘其口絕不提。
  陳書蘭知道她們是關心自己,勉強笑了一下,乖乖回床上去睡了。
  然而這一晚上卻注定難以成眠。
  陳書蘭翻來覆去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泛起一點困意,卻夢到自己走入了河中,踩在淤泥之中。
  周圍一片花燈閃爍,少男少女笑意怏然。
  而她感覺不到丁點喜悅,只有冰冷和絕望侵襲全身。
  她一步步往河水深處走去,卻有個男子輕聲帶笑說:“尋死呢?打擾了,你繼續。”
  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卻記得他的聲音。
  那輕描淡寫之間,笑意涼薄揶揄的調子,分明是謝長淵。
  她想抬腳過去看看,卻發現腳陷在了淤泥之中無法抬起來,想喊他卻發不出聲音。
  身體越來越往下陷,河水漫過肩膀,淹過她的口鼻,眼睛。
  水順著口鼻進到嘴巴里,喉管里,嗆的呼吸困難,死亡的窒息之感逐漸逼近。
  她大力掙扎著。
  就在絕望之際,有只手拉住了她。
  她被那人拉出水面,與那人清淡隨風,看似多情實則涼薄的眼相對。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耳邊傳來青苔的聲音,陳書蘭猛然睜開眼睛,眸中恐懼還未散去。
  她看著帳頂半晌,在青苔一聲聲起伏不定的“小姐”之中逐漸清醒。
  外面還黑著。
  床邊一燈如豆,燭火跳躍不停。
  陳書蘭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輕輕拍了拍青苔的手背安慰她。
  青苔擔憂依舊:“小姐您很少做噩夢的,嚇壞奴婢了,今晚奴婢就在床邊陪著,守著您休息,您睡吧。”
  陳書蘭點點頭,卻將身子往床內讓了讓,拍了拍空位。
  青苔連忙搖頭:“這不和規矩的,奴婢低賤之人,怎么——”
  陳書蘭直接拉她上來。
  青苔拗不過她,只好十分拘束地脫了鞋子睡到外面,“小姐快睡吧,時辰還早。”
  陳書蘭又點了點頭,這一回依然無法入眠,雖閉上眼睛卻一直在想那壓抑的夢,以及夢里的人。
  她心里冒出個念頭,很想能睡著之后把夢續上,看看那人拉她出來之后又如何。
  只是努力了好久都睡不著。
  睡著之后卻又夢到白日里在淺灘踩水時的情景。
  夢里她沒有那么矜持地不敢脫鞋襪,而是拎著裙擺,和那些玩水的孩子們一起玩鬧,白嫩的腳丫子踩在溪水之間,還有小魚從她小腿邊游過。
  撓的人癢的想笑。
  謝長淵就在岸上,懶洋洋地靠著樹干抱胸站著看。
  她不小心踩到了水中的石子劃傷了腳掌,謝長淵擔心地跑過來,嘴上數落她毛毛躁躁的,手底下卻迅速地處理傷口。
  之后幫她穿好了鞋襪,抱著她回了樓船上……
  陳書蘭緩緩睜開眼睛,這一回外面天色已經大亮。
  青苔已經起身了。
  陳書蘭擁著被子坐起身來,眸光哀傷地看著外面的天光。
  夢里的一切,和昨日的一切恰恰相反。
  她呆愣愣地坐了一陣子,直到開門的“吱呀”聲響起時,她才抬頭看過去。
  是劉嬤嬤和青苔帶了洗漱的水和早膳過來。
  陳書蘭垂眸片刻,安安靜靜地起身,穿衣,洗漱,又恢復成了這一個多月一來的狀況,或者說,比這一個多月一來都安靜。
  ……
  謝長淵整晚沒睡好,心煩意亂的很。
  早起時臉色也不好看,貼身照看的長隨很懂事地半個字都不多說。
  謝長淵面無表情,例行詢問云祁那邊可否傳信,得到否定回答之后,他深吸了口氣,擰眉出了門。
  長隨低聲問:“公子,咱們是去何處?”
  “隨便轉轉。”
  謝長淵丟下一句話,翻身便上了馬,果真是百無聊賴隨意亂轉。
  此時天色尚早,街上沒幾個人,謝長淵騎著馬游蕩了一陣子,太陽出來,照在臉上光線刺眼,他沒來由心情更加煩躁。
  正巧不遠處有個茶寮空蕩蕩的,謝長淵便隨意下馬前去,選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丟下一塊碎銀子叫茶寮老漢隨便送點喝的吃的。
  “咦?”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停在茶寮邊上,車內探出一只白嫩柔夷掀起車簾,露出女子半張精致面容:“五公子,這么早……這么巧?”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