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未落,腳步聲忽爾從門外走進來。
盧淑華嚇了一跳,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干什么?那么冒冒失失的。”
進入的人正是她的丈夫陸勁松。
盧淑華把手機握在手里。
“什么?還不是你突然回來嚇我一跳,不是說了今晚有重要的客戶要應酬嗎?”
“你兒子去了,還需要我出馬?”陸勁松板著臉說道。
陸驍那小子翅膀硬了,主見也越來越大。
現在無論是公司的人還是外面那些人,是越來越不把他這個董事長放眼內,反而將陸驍的話當成金科玉律!
不過兒子能有這樣的成就和氣派,他作為老子的內心也有一絲絲的驕傲。
他再本事,終究是老了,很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
尤其是得知靜芬離世之后,他那顆心一下子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一樣。
飄揚恍惚,沒有定處。
他終究是愛著葉靜芬的,但是這份愛,卻沒能讓他鼓起勇氣放下所有去追求、去執著。
他的猶豫和自私誤了靜芬的一生。
以前陸勁松總以為,他還有機會補償的。
可當年他看著靜芬沒有一絲生息地躺在冰冷的停尸間里時,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有些東西,錯過就是錯過;有些人,辜負了就是辜負了。
盧淑華笑瞇瞇地拉著他坐下,幫他按摩放松肩膀。
“那還不是因為你的兒子本領大,你應該覺得高興!”
她最大的驕傲,就是能生出阿驍這么優秀的兒子。
而且兒子當年也是她從葉靜芬的手里奪回陸勁松的主要籌碼之一!
陸勁松閉上眼睛默了一會兒,突然話鋒一轉:“今天警察來公司找過我。”
盧淑華手上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們問了什么?他們怎么能去公司找你?這樣是會被人誤會的!”
陸勁松微微側過臉:“你激動什么?不就是問一些關于靜芬的事情,我清者自清怕什么?”
盧淑華被他一句“清者自清”唬得不敢發作。
“那倒是,我們清者自清。”
“靜芬的死有蹊蹺,現在警察那邊正在調查,要是他們找上你,你盡量配合。”
“我當然配合,我不知道多配合,我恨不得這件事快點水落石出還我一個清白哩!”盧淑華情緒不由得激動起來,故意在掩飾她的心虛。
“你嚷嚷什么?靜芬的關系網比較簡單,警察會懷疑到你我的身上去,也實屬正常。”
盧淑華冷笑:“呵,連她的關系網你也清楚啊?看來你近些年跟她私底下的聯系可不少!”
陸勁松臉色沉下去:“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里最清楚,不按了,我洗澡去!”
盧淑華拿起自己的手機,向浴室走去。
陸勁松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深了下去,眸底劃出一抹狐疑。
深夜。
夜色酒吧里仍沸沸騰騰、醉生夢死。
陸驍一個人坐在半放開式的包廂里,默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外面走進來一個人,坐到他旁邊不遠的位置,不動聲色地給自己斟了一杯。
“把我約出來,是改變主意了?”明凱一邊搖晃著杯里的褐紅的液體,一邊說道。
打從葉靜芬出事,他倆在醫院里碰面的那天起,陸驍就沒有找過他。
明凱以為,陸驍已經選定了立場,他會選擇站在親情的那一邊。
陸驍轉過半醉的眸子,盯住他。
半晌,他說:“是你太看不起我陸驍了!”
陸驍從衣服的袋子里取出一根錄音筆,放到他的面前。
“書娜現在不愿意見我,我也不方便見她,你把它交給她吧,里面有她想聽的內容。”
明凱看著桌面上的這根錄音筆。
它看上去那么的小那么的輕,可它里面的意義是重于泰山。
是人命、是親情,是陸驍割肉般的疼痛。
明凱默然地盯住它良久,伸手去拿起,將它鄭重地放到他的口袋里。
他將杯子舉起:“這杯我敬你,阿驍。”
明凱舉頭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站起來離開。
“告訴書娜,該給她和葉阿姨的公道,這個世界都會還給她們!”
“我陸驍,不想再欠她們了。”
當年,父親陸勁松執意要跟母親離婚,娶他外面結識的那個女人。
當時他年紀還小,不知道父母這段已經走到盡頭的婚姻再挽留也不會幸福。
他只知道,父親走了,他們這個家就會徹底地散了。
他不想自己和妹妹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于是他配合著母親,想盡辦法逼迫父親放棄離婚。
這一仗,他和母親贏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母親的所作所為有了另一層的看法和剖析,他開始深思、反省,當年他那么做究竟是對是錯?
也正因為存著這份內疚,所以他后來才會不自覺地想要對林書娜好,想要補償這個妹妹。
父母的錯,最無辜的就是孩子。
他和倆個妹妹何等無辜,但書娜又有何錯呢?
林書娜這個人雖然大大咧咧,但她卻比他拎得還要清。
她從來不接受他的好意,或許不愿意接受他那份“廉價”的補償吧!
可他這次這么做,又算是徹底還清了嗎?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生意場里可以分得清清楚楚,可人情場上,卻永遠也牽扯不清。
陸驍知道交出這根錄音筆將會意味著什么,可是,他還是必須要交。
錯的就是錯的,他將會和自己的母親一起承受所有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