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楊武可沒有幫楊戰將腳腕上的鐐銬打開，直接將鑰匙丟給了楊戰。
楊戰接住，倒是沒廢話，就開始打開腳上的鐐銬。
而此時，楊武看著楊戰慘不忍睹的右臂，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這蠻國的荼毒，倒是真的厲害。”
楊戰將腳上的鐐銬解開了，然后都扔在了一旁，隨手就將鑰匙揣進了袖子里。
楊武看了一眼，也沒有說什么。
此時，楊戰活動了一下筋骨，笑道：“還得這樣才舒坦，被束縛了，渾身都不爽。”
隨即，楊戰抬起右臂：“是啊，我這實力，也沒辦法逼出來，只能壓制荼毒的發展。”
“為什么沒跟朕說？”
“說了也沒用，難道老頭子你能幫我解毒？”
楊武沒接話，反問了一句：“還能壓制多久？”
“最多一個月。”
楊武看著楊戰，老臉上有些悵然。
嘆了口氣：“你可知道，你若是早點告訴朕，是可以解毒的，荼毒雖然沒有解藥，但是天醫門的醫道圣手，修持的生生術達到一定的程度，完全有可能將荼毒逼出你的體外，而朕的老臉，也能幫你請來一個醫道圣手，可是現在……”
楊武沒說下去，嘆息了一聲，似乎更加遲暮了。
楊戰也皺起眉頭：“你的意思，現在晚了？”
“本來應該也不晚，可是……你壓制之后，是不是還讓荼毒復發過？”
“對！”
楊武皺起了眉頭：“荼毒其實已經侵入了你的經脈，雖然不多，可是已經生根了，現在沒發作，是因為你的意志堅毅，還有血氣強橫，若是你血氣虛弱的時候，這荼毒就會徹底摧殘你的全身經脈。”
楊戰聽后，眉頭緊皺：“所以，現在就是天醫門的醫道圣手用生生術，也沒有辦法幫我了？”
楊武沒有回答，但是已經告訴了答案。
楊戰卻忽然笑了：“解不了就算了，誰都要死，無非早晚，以前戰場上，每一場我都做好了戰死的準備，但是運氣好，居然多活了這么多年，運氣看樣子是用光了。”
楊武也不禁點頭：“不愧是你小子，生死面前，還能笑得出來！”
說到這里，楊武看向大殿的外面，那艷陽照進了大殿門口。
很亮，楊武的眼睛也有些亮了。
話鋒忽然一轉：“朕也老了，也沒幾天了，回頭一想，朕這一輩子，最大的功績，就是力排眾議，封你一個年輕小子為神武軍大將軍，你也給朕長臉。”
說到這里，楊武不禁笑了：“你不知道，你連打幾場勝仗，讓朝堂上那些之前抨擊朕要敗了我打下江山的老匹夫們，一個個屁都不敢放了，當了這么多年的皇帝，居然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楊戰就這么看著楊武在那里緬懷過去的輝煌。
楊戰很平靜。
楊武又笑道：“當年，他們都說你和武王走的太近了，朕召不回來武王，也召不回來你！”
“結果他們又錯了，看見那些老匹夫的嘴臉，朕卻很失望，因為偌大的朝堂上，好像所有人都想看朕的笑話，巴望著你不回來，甚至跟著武王謀反，然后好讓朕承認他們當初是正確的，而朕……錯了！”
說到這里，楊武有些自嘲。
“好多人都以為朕身為大夏帝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實，當皇帝，也沒那么容易！”
此時，楊武看向楊戰：“你應該是看的最多的，也知道朕有很多時候很無奈，甚至很無力，朕的想法和做法，總是會受到很大的掣肘。”
“比如以前，我想解了武王對大夏江山的威脅，你是梗著脖子和朕對著干，你要是當時答應了朕，武王何至于能夠擾亂這大夏江山？”
楊戰神色平靜，無動于衷。
緩緩說了句：“老頭子，說了這么多，你無非就想說四句話。”
“哦？哪四句話？”
“第一，你慧眼識英雄，對我有知遇之恩，沒有你，我也當不上神武軍大將軍。”
說到這里，楊戰看著楊武：“第二，你在告訴我，武王這個隱患，是我保下的，責任在我。”
楊武露出幾分笑容：“還有呢？”
“第三，弦外之音就是，我這時不該跟你作對。”
楊武笑道：“還有呢？”
楊戰看向楊武：“前面三句都是鋪墊，這最后一句，才是你真正想說的。”
楊武平靜的看著楊戰。
楊戰緩緩的開口：“你想說的是，讓我這將死之人報恩！”
楊武沒否認，也沒有點頭。
只是嘆了口氣：“你這毒弄成這樣，還是因為你不相信朕，你若是相信朕，就不會瞞著朕，若是相信朕，以后，朕，太子，都要倚仗你，整個大夏王朝還得倚仗你，也只有你才能撐起我這大夏王朝的江山社稷，唉……沒想到卻是如此。”
說完，楊武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朕會派人去請天醫門的門主來，萬一有希望，也不能放過了。”
此刻，楊武靠在了椅子上，似乎已經無力支撐他坐著，更顯遲暮。
楊戰淡淡的看著楊武，緩緩開口：“我在北濟十幾年，出去打仗的時候，喝過百姓的給我們的壯行酒，也吃過百姓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肉，糧，蛋，軍隊缺糧的時候，我也征用過北濟百姓的糧食，他們哪怕是餓肚子，吃草根樹皮，也絕對沒有半個不字，因為他們眼中，依舊充滿著期望，期望我們能夠保護他們！”
“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若是再讓蠻國大軍越境，我對不起他們從牙縫里給我擠出來的糧食，也對不起我這個當兵的身份。”
“還有一個男人，父母，妻兒，盡皆死在了蠻國大軍的屠刀下，就他還活著。而他的家鄉也早就成了廢墟，荒蕪一人，但是每年，他都會不遠百里，佝僂著腰，挑著擔子，里面是他父母妻兒的一些遺物，獨自一個人跑到那一片曾經的家鄉住幾天。”
“有一次，我問他，這樣有什么意義？”
“他說有啊，只要我還來，他們就還在，如果我不來了，雜草長滿了，這里的所有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也沒人會記得了。”
楊戰說到這里，看向楊武：“當時，我還不太理解，直到后來，戰爭讓很多同袍死了，熟悉的不熟悉的倒在了我的面前。”
楊戰看向了文德殿門口的曬進來的光，楊戰的眼睛也倒映出了光明。
“后來，我漸漸明白，活著的人，總要為死了的人做些什么，不是做給死去的人看，而是做給自己看，也是做給活著的人看的。”
“如果不做，很快他們都會被遺忘在歷史的塵埃中，再無人知曉，正如神武軍那前前后后戰死的無數將士，立下的無數戰功！”
楊武微微皺起了眉頭。
“什么意思？”
楊戰開口道：“你力排眾議讓我當神武軍大將軍，我也不負你之所望，八次防御戰，七次主動出擊，讓蠻國不敢再輕易進犯我大夏王朝邊境，知遇之恩，當以功績為報，我報答了！”
“但是想將神武軍賣了，北濟百姓賣了，不論活著的，還是曾經戰死的、被殺的，他們不答應！”
此刻，楊戰眼神冰冷的盯著楊武，一字一句的說：
“老子更不答應！”
忽然，兩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文德殿，楊戰的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