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重重地嘆了口氣。
雖然姚廣孝的話,聽起來逆耳,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姚廣孝分析得非常到位。
即便他朱棣沒有想要篡位的心思,但是朝臣們都會因為他有做皇帝的實力,從而忌憚他。
此時,朱棣不由得想起了他的二哥朱樉。
朱樉還是皇子時,也同樣的文武雙全,才華出眾。
可是去了封地以后,不知怎么的,后來就越來越出格。
后來還惹發民憤,被朱元璋召回京,讓他修身養性,實際上卻是變相軟禁。
由此看來,姚廣孝分析得沒錯。
不過朱棣有些不快,“大師,本王告誡過你多次,不要隨意議論皇室的事情,特別是涉及父皇和我們兄弟們的事情就更不要妄議。”
“你跟本王說說,本王聽過也就算了,不會跟你計較。”
“但是大師切記,小心隔墻有耳。”
“如果大師的話傳到父皇耳中,連我都保不了你。”
朱棣鄭重其事地再次告誡,但是姚廣孝顯得不以為意。
“殿下,人生在世是功是過,都是由世人來評論的。”
“如果一個人他問心無愧,世人再如何議論都不會顛倒黑白。”
“但若是為人處事有愧于心,有愧于天地,世人對你的指指點點,你也得接受。”
“貧僧不過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罷了。”
“如果殿下只想聽好話,卻聽不得逆耳的忠言,那說明殿下心胸太過狹隘。”
“行了!”
朱棣直接打斷了姚廣孝的話,“大師,我正在跟你談論宋師的事情,不是讓你對皇家的事情指指點點。”
“言歸正傳,大師解釋一下,宋師為什么會突然間鋒芒畢露?”
姚廣孝看到朱棣有些著急了,這才耐心解釋。
“殿下,宋隱之所以性情大變,是因為審時度勢,改變策略。”
“殿下覺得宋隱這段時間風頭過勁,假設殿下是朝中大臣,遇到一個以一人之力就相當于擁有了千軍萬馬的對手,殿下會怎么做?”
姚廣孝才說了兩句,又開始反問朱棣。
這也是他和朱棣的相處模式。
朱棣有問題想咨詢姚廣孝時,姚廣孝基本上不會直接把答案告訴朱棣。
往往以反問的方式讓朱棣去思考。
他是朱棣的謀士,不是朱棣的教習先生。
在姚廣孝心里,朱棣日后是要稱王稱霸,所以朱棣要有自己的見解,不能人云亦云。
只有朱棣考慮不夠周到,或者是實在想不出時,姚廣孝才會加以指導。
朱棣也非常喜歡這樣的方式,讓他勤于思考,無形中領悟了很多東西。
看到姚廣孝又把問題甩了過來,朱棣皺了皺眉頭,思索片刻才嘗試性地作答,“任何一個臣子,肯定都想自己的官職越升越高。”
“甚至妄想有一天,權力能達到巔峰,甚至足夠跟皇帝對抗。”
“但是在我之上,已經有這么一個權力比我還大的大臣擋在我前面,如果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我肯定會想方設法除掉他。”
監國這段時間,朱棣見過太多的勾心斗角和爾虞我詐。
因而姚廣孝的問題,他不假思索就能回答上來。
姚廣孝聞言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
“那你現在知道宋隱為什么跟以往不同了嗎?”
姚廣孝繼續反問。
朱棣若有所思。
“大師是說,宋師之所以跟針對他的人針鋒相對,是因為許多朝臣都忌憚他,已經到了聯手的地步。”
“所以宋師為了自保,從而出手了。”
只是朱棣才說完,立刻又搖頭否定。
“那也不應該呀!”
“宋師現在的權勢地位,跟以往并沒有什么改變,宋師早就已經是眾矢之的,是朝臣尤其是太子黨他們要對付的目標。”
“可是以往也沒見宋師如此唇槍舌劍,針尖對麥芒。”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之前,宋師的權勢地位,對所有的朝臣來說都是威脅,也沒見那些大臣如此針對宋師啊?”
聽到朱棣這些自言自語的話,姚廣孝輕輕嘆了口氣。
“殿下非要搞清真相嗎?”
朱棣微愣,繼而瞪了姚廣孝一眼。
“大師,你別賣關子,有話快說。”
“難不成宋師的改變跟我有關嗎?”
姚廣向的目光太過灼灼逼人,搞得朱棣有種錯覺,感覺宋隱變成這樣,是自己逼出來的。
這話朱棣也只是隨口一說,帶有調侃的意味。
未曾想,就看到姚廣孝直點頭。
“沒錯,宋隱之所以反擊,正是為了殿下。”
朱棣聞言大吃一驚。
“大師……何出此言?”
“怎么是因為本王呢?”
朱棣一想到宋隱在草堂上把大臣都罵死了,反擊得如此有力。
結果這些都是因為自己,當即就不好了。
可問題是,他并沒有跟宋隱謀劃什么啊?
也就他監國前夕,跟宋隱詳談過一次。
可那次他也只是去拜托宋隱幫幫自己,讓自己能夠順利監國。
除此之外,跟宋隱就沒有私底下的對接了。
而且上次他去拜托宋隱時,態度也很恭敬,并沒有以君王威迫宋隱的意思。
朱棣自以為自己并沒有給宋隱任何壓力。
可是現在,他卻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讓宋隱感覺到壓力。
所以宋隱才不得已而為之。
但是隨即,朱棣又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站不住腳。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當時拜托宋隱時,宋隱還非常不情愿。
退一步來說,即便宋隱愿意幫助自己,也不至于突然間變得這么猛烈。
況且自己并沒有煽動朝臣們去得罪宋隱。
好吧,就算是宋隱為了自己,替自己出頭。
那么那些朝臣呢?
他們又怎么突然之間也變得如此犀利了?
朱棣越思考卻愈加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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