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月亮已悄然升起,皎潔的月華映照在海平面上,碧藍的海面,猶如被鍍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芳若坐在一塊礁石之上,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心里回想著母親和弟弟的樣子。
恍然間,她似乎看到娘倆攜著手,從海面上朝她走來。
“囡囡,快上娘這來。”
娘親一臉慈愛地朝她招著手,弟弟也奶聲奶氣的喊道:“姐姐,你快來呀!”
芳若慢慢的站起身,蒼白的臉上忽然飛起了兩團紅暈。
她低低的喃道:“娘,小弟,我這就來陪你們了。”
溫熱的海水包裹住了芳若的腳踝,猶如母親的雙手,分外的溫暖。
她又大聲說了一句。
“娘,小弟,我來了!”
芳若忽然狂奔了起來,海水很快漫過她的腰肢,轉眼就到了她的胸口。
一陣窒息之感蔓延而來,芳若坦然的閉上了雙眼。
這時,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背后伸出,緊緊的抱住了芳若。
“你可以走的路很多,為什么一定要死?”
關嘯憤怒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你若如此,讓我如何能安心回到京城。”
芳若渾身一震,人已從幻境中脫離出來。
“放開我,我想怎么選擇,用不著你管。”
“不放。”
關嘯第一次對芳若如此強勢。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無論到任何地步,我都希望你能珍惜,哪怕你找一個乞丐嫁了,我也會默默的祝福你,我永遠都不希望,再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成了一具尸體。”
方若忽然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
“我這樣行尸走肉的活著,還有什么意義?你告訴我,我還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關嘯緊緊的抱著她消瘦的身子,生怕一個海浪過來,就將這個堅強卻又柔弱的女人卷入深不見底的大海里。
“人世間美好的東西有很多,你可以睜開眼睛看一看,總能找到自己留戀的東西。”
芳若隱忍了多時的淚水,忽地滂沱而下,繼而嚎啕大哭。
她知道自己走錯了路,也知道自己害了很多無辜的人,唯有一死,方能贖罪。
更恨自己被阿獅蘭蠱惑了這么多年,她也想了很久,除了一直跟著自己的關嘯,實在找不到再留戀的東西了。
但是,這個男人也并不屬于自己,眼下的情愛,不過是一時沖動罷了,總有一天,他會后悔。
與其被人拋棄,還不如一了百了,讓自己離開的體面一些。
想到這兒,芳若猛地推開了關嘯,聲音忽然又變得冷厲起來。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與旁人毫無關系。”
她跌跌撞撞的走向了海中,看著那抹孱弱的背影,關嘯用力的攥住了拳頭,一雙眼睛紅得駭人。
他太清楚芳若的脾氣了,即便她今日強行把她帶離海面,早晚有一天,她仍然會離自己而去。
面對這樣一個倔強的女人,關嘯忽然升起一種無能為力之感。
就在這時,岸邊,忽然傳來一陣低沉悅耳,纏綿悱惻的歌聲。
“散落的月光穿過了云,躲著人群,鋪成大海的鱗。
海浪打濕白裙,試圖推你回去,海浪清洗血跡,妄想溫暖你。
往海的深處聽,誰的哀鳴在指引,
靈魂沒入寂靜,無人將你吵醒。
你喜歡海風咸咸的氣息,踩著濕濕的沙礫,你說人們的骨灰應該撒進海里,你問我死后會去哪里。
有沒有人愛你,世界已然將你拋棄。
總愛對涼薄的人扯著笑臉,岸上人們臉上都掛著無關,人間毫無留戀,一切散為煙。
來不及來不及,你曾笑著哭泣,來不及來不及,你顫抖的手臂,來不及來不及,無人將你打撈起
來不及來不及,你明明討厭窒息”
芳若和關嘯同時回過了頭,頓時看到了立在礁石上的殷青璇。
她裙裾飄飄,發絲隨風而舞,猶如要踏月而去的謫仙,仿佛一抬腳,人就要飛去了。
她的身邊,站著一襲黑色錦袍的夜景煜,兩人郎才女貌,玉質仙資,般配無比。
那歌聲又唱了第二遍,芳若不由豎起了耳朵,靜靜地聆聽。
就仿佛這首歌是為她所寫,是啊,誰能將她打撈起,誰又不討厭窒息?
除了關嘯,誰又會真正的憐惜她,在她沉入海底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將煙消云散了。
想到這,芳若苦笑了一聲。
這時,歌聲戛然而止。
殷青璇朝她大聲喊道:“芳若,我與阿煜是來給你送行的,以后每年的今天,我會在海邊給你供上香火,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芳若不由咬了一下嘴唇。
她憑什么要接受殷青璇的香火,更用不著她來為自己送行。
她淌著水,朝岸邊奔了幾步。
用盡力氣大喊道:“我只是來海邊走走,誰說我要死了?”
殷青璇勾了一下嘴角,芳若果然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主。
她又故意說道:“哦?你不想死,那豈不是浪費了我的感情?”
芳若憤然說道:“那是你的事,我會快快樂樂的活著,就算要死,我也不會死在你的前頭。”
殷青璇咯咯一笑,挽住了夜景煜的手臂。
“那咱們就比比,看誰活的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