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一個調查組從省城來到了青云縣。
為首的領導，是省工業廳的副廳長曹昆。
說到此人，陳小龍一點也不陌生。
為了投資石城玻璃廠的事，雙方曾經打過一次不太愉快的交道。
本來是一樁雙贏的生意，卻被戴著有色眼鏡的曹副廳長說成是國有資產流失，強行要求取消合同。
因為省常委、石城市的書記洪長遠強勢介入，才讓曹昆灰頭土臉地離開。
今天他帶著調查組來青云，當然是夜貓子進宅，沒安好心。
“楊書記，葉縣長，我們受省領導指派，專門調查水果公司冒充外資企業一案，希望你們能夠積極配合。”曹昆開門見山說出來意。
“曹廳長放心，我們一定會積極配合。”楊帆立即表明態度。
在場的縣領導，大部分流露出不解的表情。
廣交會上剛剛傳來好消息，創匯額一舉突破七個億，央視新聞都進行了報道。
在這種開心的時候，干嗎要找自己的麻煩呢？
礙于楊帆已經搶先表態，大家只能保持沉默。
副縣長申遠跟著表態說：“曹廳長，我們青云縣肯定會堅定落實上級領導的指示。問題一經查實，絕不手軟！”
曹廳長皮笑肉不笑地問道：“葉縣長，你看怎么樣？”
葉秋菊看也不看對方一眼，掃視了一下領導班子成員，緩緩說道：“從去年下半年開始，青云縣的經濟發展是有目共睹。”
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許多領導都在點頭。
“從今年開始，連續發生了一些事情。為了領導班子的團結，我一直都沒有介入。眼看事情愈演愈烈，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先是某些人強行要讓節能燈廠分享技術，這是強盜行為！”
“只有100多工人、資產不到百萬的建筑企業，與資產近億的陽光公司相提并論，各自獲得一半城改份額，有這個道理嗎？”
“冰箱廠被人強行低價收購，現在又逼著東方家電高價買回，有這個道理嗎？”
“打了陽光公司，又打家電公司，這還不過癮，現在又要對水果公司開刀啦。呵呵，你們到底想要干什么？”
葉秋菊端起茶杯，一口喝了干干凈凈。再將茶杯“嘭”的一下放到桌子上，嚇了不少人一跳。
“你們可能會認為，打就打了唄，能有多大的事情。只要是在青云這方土地上，還不是想要怎么做都行。”
“是的，企業惹不起我們在座的某些縣太爺。惹不起，人家躲得起喲。”
“我告訴大家，陽光公司的總部已經遷往魔都。家電公司的洗衣機總廠，準備遷往錫州市。”
會場上出現了一片“啊”的聲音。
葉秋菊冷冷地看了旁邊的楊帆一眼，繼續說道：“剛才說的都不重要，一期工程投資五個億的長江電子，已經定在了深圳。”
這一次，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葉縣長，這是怎么一回事？”
“葉縣長，還有挽回的余地嗎？”
“葉縣長，讓那些坑害企業的人，出面去賠罪。”
楊帆同樣感覺到如坐針氈，吭哧了一會后問道：“葉縣長，這條消息得到證實了嗎？”
看到葉秋菊冷冰冰的面龐，他又問道：“葉縣長，這事情還有挽回的可能嗎？”
“楊書記，現在就不要再去考慮這事了，還是先顧眼前吧。”葉秋菊沒有好氣地回答說。
聽到這樣的答復，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
葉秋菊揀在這個時候披露消息，是在提醒大家不要再把水果公司也給趕走。
立即就有人開始說話。
“曹廳長，你們說水果公司冒充外資企業，到底有沒有證據？如果沒有的話，你們準備怎么承擔這事的后果？”
“楊書記，再這樣錯下去，青云縣的經濟怎么辦？”
“申縣長，你得罪陽光公司，能有本領將陽光公司請回來嗎？”
面對會場上的群情鼎沸，楊帆顯得束手無策。
他很有數，葉秋菊的巴掌是打在自己的臉上，卻又無言以對。
是自己壓著家電公司高價收購冰箱廠，是自己支持申遠把房改工程強行來了個一分為二。
對萬市長伸向節能燈廠的黑手，同樣采取了視若無睹的態度。
楊帆恨自己，干嗎急于表態積極配合曹廳長的調查呢？
自己只要當一個旁觀者，管他們怎么去鬧都行。
現在這樣可就麻煩了。
只要消息傳了開去，自己在青云縣的威信將會斷崖式下降。
楊帆沉默不語，申遠更是不敢作聲。
他本來就是一個鳴鑼開道的小嘍啰角色，在領導班子里面并沒有多高的地位。
只要一句話說得不好，準會成為眾人喊打的落水狗。
最好的做法，就是當縮頭烏龜。
面對葉秋菊的怒氣，還有這種眾怒難犯的局面，本來志得意滿的曹昆，也不敢貿然開口。
會場處于僵局氣氛，楊帆朝新調來的副書記劉鐵連連使眼色。
劉鐵搖了一下腦袋，有點無奈地說道：“曹廳長，我提個建議，你看是不是可以。”
處于尷尬位置的曹昆，就像是落水人抓到一根稻草，連忙說道：“劉書記，你說，你盡管說，我們商量著辦。”
劉鐵說道：“水果公司是不是冒充外資企業，我們不能道聽途說，見到風就是雨，我建議請公司領導過來問一下情況。”
在場的領導，包括葉秋菊在內，也覺得這是一著高招。
既能查清事實，又能避免不良影響，可說是兩全其美。
楊帆搶先表態說：“這個方法好，我支持。”
曹昆也跟著說道：“行，就照這個方法做。”
劉鐵看了一眼旁邊的葉秋菊，詢問說：“葉縣長，你怎么說？”
“劉書記，我同意你的建議。只是有一條補充要求，必須請曹廳長給個回答。”葉秋菊依舊不肯輕易放曹昆過關。
曹昆咂了一下嘴巴，無可奈何地說：“葉縣長，你請講。”
“當初的冰箱廠，是你們省工業廳出面轉讓的。已經有兩個月沒給工人發放生活費，繳納兩保。”葉秋菊不客氣地說。
曹昆的腦袋瓜有點疼，這事可不怎么好回答。
“請你捎個口信，再過一個月，我們將無條件收回冰箱廠，重新尋找新買主。”葉秋菊的話斬釘截鐵，讓人一聽就知道無可商量。
曹昆表面上是在點頭，心頭卻是充滿了火氣。
水果公司，看我怎么來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