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同坐一班公交車的向暖和邱橙結伴走進教室時,正巧聽見余渡在大呼小叫:“這啥啊洲哥!”
靳言洲睨了他一眼,“不認字?”
余渡念出聲:“全國高中數學聯賽。”
然后又看了眼另一只手上的卷子,“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省級賽區)。”
駱夏拿過來,瞅了瞅,對靳言洲說:“一會兒我去找老師用機子復印一份拿來做做。”
“嗯。”靳言洲應道。
剛進后門的邱橙好奇地湊過來,從余渡手中拿走剩下的那張競賽試卷,一邊瀏覽一邊感嘆:“這是五大學科競賽省級賽區的題嗎?”
“噫……看著就很有難度。”說完,她就把試卷放到了駱夏的課桌上。
向暖沒說話,在邱橙把卷子放下后就和她一起回了座位。
她從書包里拿書本時忍不住問邱橙:“他們沒有參加競賽嗎?”
邱橙笑說:“前幾年是有參加的,但現在不是高三了嘛,肯定以學習為重。”
“那……那個競賽班……”
既然不參加競賽了,為什么還天天去競賽班?
邱橙又樂,她笑的肩膀直顫,“向暖你怎么這么單純。”
而后解釋道:“雖然名字叫競賽班,前兩年也確實是為他們這些競賽選手特意設立的,但現在到了準備高考的關鍵階段,那個班就成了年級尖子生的班級,就類似實驗班你懂吧?老師給他們講的題跟給我們講的題的難度完全不在同一層次。”
向暖了然,點了點頭。
總之是她達不到的高度。
上午大課間的時候,余渡就大呼小叫地指著他后排那倆人說:“不是人啊不是人,你倆要參加競賽的話,第一第二名就沒別人啥事了!”
向暖正在座位上坐著改錯題,聽聞回頭向后門望了眼,駱夏正在笑。
男生的唇微微揚著,棱角分明的線條在陽光下被勾勒的流暢柔和。
那雙桃花眼仿佛天生就這樣輕輕彎著,帶著零星笑意,讓人沉醉癡迷。
余渡趁機說:“這不得干瓶養樂多慶祝一下?”
駱夏似乎哼笑了聲,語調輕懶地回:“你去買。”
余渡裝模作樣地要去買,在走到駱夏身后時,突然壓在他身上,賊笑著把手伸進駱夏的桌屜里。
然后就掏出一瓶養樂多來。
駱夏掙開他,笑罵:“就知道搶!”
余渡很滿足地喝了口,笑嘻嘻地說:“搶來的才更好喝。”
駱夏又拿出兩瓶來,遞給靳言洲一瓶。
在靳言洲要接過去的時候,他卻又縮回手,自己揭了瓶口的錫紙,仰起臉喝起來。
隨即就壞笑著揶揄:“喝養樂多幼稚,你別喝。”
靳言洲:“……”
他把另外一瓶沒拆口的養樂多拿過來,當著駱夏的面撕開錫紙仰頭就喝。
駱夏嘴角噙笑,又調侃了句:“靳幼稚。”
駱夏的聲音不大,向暖和他隔著距離,并沒有聽清他說什么,但將他的動作和表情盡收眼底。
她恍然發現,他在好兄弟面前也會暴露這個年紀的男生骨子里潛藏的愛玩愛鬧的本性。
有點痞,有點壞,開玩笑但懂分寸。
讓人無法不為他著迷。
向暖向后偏頭出神時,駱夏又從桌屜里拿出最后兩瓶,遞給剛剛喝完養樂多的余渡。
余渡感動地道謝:“夏哥你真好嗚嗚……”
話還沒說完,駱夏就笑了聲,不給面子地打擊:“你想多了,不是給你的。”
他的目光隨意平常地看向向暖在的方向,同時對余渡微抬下巴,說:“給邱橙和向暖拿去。”
向暖和他的視線猝不及防交匯,她的心臟倏的一緊,瞬間扭回臉,耷拉下腦袋頂著面前攤開的錯題本看,但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吃人嘴短的余渡認命地那些養樂多往向暖座位旁走。
向暖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嘴唇不自覺地抿緊,胸腔里的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直接穿破胸膛蹦出來。
她的左手在錯題本的邊角處一下一下地試圖撫平折角,表現的很若無其事。
可捏著筆的右手早已經因為太過用力而指節發白。
余渡把兩瓶養樂多放到向暖桌上,聲音帶笑地如常說:“夏哥給你和學姐的。”
向暖全身緊繃的神經突然間齊齊松開。
她的心跳開始平和,挺直的脊背緩緩彎了些許,手也不再不斷地撫平折角。
向暖放下筆,沒有抬頭,語氣自然如常地對余渡說了句謝謝,音量也正常。
余渡豪爽地回了句:“客氣啦!”
而后走開。
.
這天下午四,競賽班的老師給聚在這個班里的尖子生發試卷,讓他們做做最新出的省級競賽題。
已經提前做完并對了答案的靳言洲和駱夏被老師單獨給了其他的試卷。
放學鈴響,靳言洲收拾了東西要走,駱夏則照舊要去圖書館。
在出教學樓時,靳言洲聲音淡淡地問駱夏:“國慶節你有什么打算?”
駱夏輕皺眉,隨后失笑:“這才幾號,你現在就想安排國慶節?”
靳言洲的眉峰攏緊,說:“靳朝聞說要一家人出去旅游,我肯定不會去,誰要跟她們一起旅游。”
他緩了口氣繼續道:“你要是到時候沒什么事,我去找你玩。”
駱夏應允:“行,那就先這樣打算吧,等我回去問問我家人有沒有安排。”
靳言洲隨口說:“你就不能一口答應跟我約一波?”
駱夏開玩笑,問他:“我跟你很熟嗎?”
正巧走出教學樓,兩個人不再同路。
靳言洲故作漠然地說:“一點都不熟,我不認識你。”
說完就朝著車棚走去。
正笑的駱夏突然想起來什么,揚了點語調對靳言洲說:“明早順路幫我帶倆蟹黃包來!”
靳言洲家和學校之間有個老店,蟹黃包是招牌,駱夏格外喜歡吃,但因為自己不順路,所以這幾年時不時就拜托順路的靳言洲幫他買蟹黃包早餐。
靳言洲回頭,嘴角微勾,“你誰啊?”
男孩子之間的友情總是以父子關系相稱。
駱夏和靳言洲也不例外。
但鑒于自己有托于人,駱夏沒和往常開玩笑時那般說“你爸爸”,保險地說了句:“你哥!”
靳言洲微笑,扭頭就走。
駱夏知道他明早肯定會幫自己買,低笑了下就沿著路往圖書館走去。
.
向暖難得比駱夏早到一次。
她站在臺階上,垂眼望著正信步走來的男生,目光根本挪不開,又不敢看得太張揚,就不由自主地撇開一點,再落回他身上,再移開些,繼續望向他。
來回幾次,駱夏已經一步倆臺階地三兩步跨上來,對她語氣輕松如常道:“進去吧。”
向暖沒吭聲,點點頭就跟在他身后進了圖書館。
還是往常的位置,兩個人并排坐。
他給她劃同類型的幾道題讓她做,然后再給她講。
只不過這次的補課才開始幾分鐘,駱夏剛要戴耳機聽會兒歌放松,有個人就停在了他對面,似乎想和他跟向暖共用一張桌。
駱夏掀起眼皮看了下對方,這才發現是同在競賽班的宋欣。
女生開心地笑著偷偷沖他揮手打招呼,駱夏礙于圖書館內安靜,沒開口說話,只沖她點了下頭。
宋欣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往前傾身,拉近和駱夏的距離,很小聲地軟著嗓音問:“我能坐這兒嗎?”
向后靠著椅背的駱夏低“嗯”了聲。
其實她根本不必問他。
圖書館不是他家開的,桌子是四人大桌,對面兩個位子都空著,就算她不詢問,直接落座,駱夏也管不著。
向暖雖然一直沒說話,但將所有都看進了眼里。
包括宋欣沖他笑的那么甜,和他揮手,甚至大膽地傾身靠近他。
她心內酸澀不堪,卻根本沒立場吃味。
向暖低垂下眼,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全神貫注地做題。
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了影響,她做不到專心,解題速度也變得緩慢。
而宋欣,已經拿出了她的試卷,翻了幾下后,坐在駱夏對面的她又一次向前傾上半身,小聲喊他:“駱夏?駱夏!”
向暖混沌地想,她在心中默念過無數遍“駱夏”,然而到現在都沒勇氣喊他一次,可其他女生卻能輕而易舉落落大方地叫出口,語氣再稀松平常不過。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稍稍扭臉,看了過去。
低頭摁手機的駱夏聽到宋欣喊自己,不解地抬起眼皮,同時伸手摘了耳機。
宋欣把試卷推過來,指了指她錯的那道題,淺笑著輕甜地問:“能不能給我講講這道題呀?”
“我看了解析還是不太懂。”她微微蹙眉,語氣苦惱。
駱夏沒有立刻回她。
他把MP3從兜里掏出來,將耳機線一圈圈纏繞上去,放到桌上。
隨即起身,對宋欣說:“出來下。”
宋欣立刻放下試卷和筆,腳步輕盈地跟著駱夏往外走去。
被丟在座位上的向暖滿心低落難過,但只能自我排解。
眼睛有點酸,向暖轉頭望向窗外。
本來只是想看看遠處,緩解一下眸子里的脹熱感,可是卻好巧不巧,剛剛好能看到站在臺階邊緣處的駱夏和宋欣。
兩個人面對面,女孩子仰臉笑望著面前的男生,男生垂眸看著笑語盈盈的女生。
他們都那么優秀。
像青春校園劇里的男女主,般配又合適,散發著耀眼的光。
這下非但沒有排解掉即將涌出來的眼淚,反而招惹了更多的淚珠一齊往外溢。
向暖慌忙收回視線,抬手揉了揉眼睛,睫毛沾濕,手上也潮濕一片。
她沒勇氣再看過去,只耷拉著腦袋低頭盯著有點模糊的字跡,用力而快速地眨著眸子,拼命地想要把不爭氣的眼淚吞回去。
不知道他們在外面說了什么,向暖只知道再回來后,宋欣就收拾了東西要走,但并不見一絲不高興,反而似乎比剛才更開心。
甚至在背起書包后,她還特意莞爾笑著對駱夏說:“那我先走咯,你要說話算話!”
駱夏的聲音很低,也辨不出情緒,只從喉間發出一個字:“嗯。”
向暖紅著眼眶,僵坐在座位上,神思從沒這么混亂過。
書本上的字她都認識,可看進眼睛里,像被直接過濾掉般,都沒能進入她的大腦記憶中。
突然,一只手出現在她面前。
男生修長的手指輕捻,一聲輕響隨之而來。
向暖被他的響指驚回神,眼神慌亂地飄忽著。
駱夏低聲道:“發什么呆?十多分鐘了一道題都還沒寫完。”
向暖不知道該說什么,訥訥地道歉:“對不起……”
她的聲音不爭氣地染了顫意,隱約有點哭腔。
駱夏說:“沒訓你,繼續寫吧。”
向暖低下頭,捏著筆,卻還是遲遲寫不動。
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放著他打響指的場景。
為什么他隨隨便便一個動作都能讓人情不自禁地沉淪?
這天向暖的做題效率異常低下,好在后來駱夏講題時她基本都能跟上。
因為宋欣,向暖回到家后一整晚都不在狀態。
而她根本不清楚,駱夏把宋欣叫出去,僅僅只是跟她說不能給她講題。
“我能問為什么嗎?”宋欣睜大眼睛,看起來楚楚可憐。
因為他在幫表哥做家教,向暖的家長付了薪資,他就得保證在補課時間內只全心全力輔導她一個人。
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和尊重。
駱夏平靜道:“這會兒我的時間屬于向暖。”
“抱歉,”他說,“你著急的話可以請教老師或者其他同學。”
“不著急!”宋欣急忙回復,而后問:“你什么時候有空?”
駱夏如實告知:“短期內沒空。”
“你要是不介意,就拿我筆記看,都一樣的。”
宋欣立刻點頭,眼睛發著光似的欣然應允:“好。”
“今天沒帶出來,明天給你。”駱夏補充。
“嗯!”宋欣滿臉笑意,語氣格外明快。
在要進圖書館的時候,被心里的猜測所折磨的宋欣咬咬唇,鼓起勇氣小心忐忑地問駱夏:“駱夏,你和向暖在……談戀愛嗎?”
不然為什么會說他的時間屬于向暖。
駱夏眉心輕褶,沒有猶豫地直接否認:“沒。”
“只是在給她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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