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小說網 > 婢不為妾 > 第124章 漫長的夜
  再漫長的黑夜,也已過半。

  清月懸在飛檐上,夏蟲唧聲時起時斷,像是在一起說著閑話家常,或許,它們也在感慨,這宅子里今夜怎么如此冷清?

  秋千藤架一晃就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平常白天在這里蕩,菱花推我推得高些,能看見墻外面的木棉花……布置得與我在揚州家里的院子很像。

  處處都是他的心思。

  如今想來,他可謂是心細如發,又絕頂聰明,往日的玩世不恭與懶散隨意多半都是裝的。

  他是成孝帝最喜愛的皇子,箭法精絕,騎術了得,先帝在世時,他十四歲就帶兵剿殺黃巾軍,在外征戰兩年,直至身負重傷,先帝薨逝。

  怎么會是一個見了韃靼就嚇得不敢出城的膽小鬼呢?

  他連楊德壽那樣的人精都騙過了。

  誰不知道,楊德壽名為鎮守太監,實則是皇上的耳目,邊境大小官員一舉一動都瞞不過皇上,景王爺要是不藏拙,只怕就不是被調任邊疆任職這么簡單了。

  我一開始也是覺得他庸俗怯懦,后來與他相處久了,越加發覺他的厲害。

  雖然他自始至終沒有對我說過他的打算,但他在我跟前已經展露出諸多不凡之處了。

  我知道了他會武功。

  他還告訴我那日在天香閣重傷他的刺客,是他有意安排的。

  一則瑾王派說客與他私會,唯有苦肉計才能讓別人信他未曾與瑾王同流合污。二則皇上一直忌憚防備他,他想一舉贏得信任。

  他雖還有許多事沒有對我說,但我并不怪他,因為人人心里都有許多事,是不便與旁人說的,就算親如愛人也不行。

  邊蕩秋千,邊等著天亮,忽然聽見角門外有拍門聲,在夜色里很是清楚。

  那角門就設在我的院子里,所以我才得以聽見。

  我快步過去時,猜想著深夜造訪之人定是去過正門了,只是沒有守門小廝,這才找到這里的角門。

  只是不知是誰。

  我一把抽開門閂,打開了門,看到在一個小廝后面,曹夫人正靜靜站著。

  見是我開門,曹夫人嚴肅的面龐難掩訝色,不待小廝開口,她率先走到我面前,與我各行了禮后,低聲道:“怎么是姑娘來開門?這么晚了還打擾姑娘,只是有樁急事要請姑娘解惑。”

  我苦笑道:“夫人請屋里說話吧。”

  她遲疑了一下,回頭張望了張望,哀求道:“臣妾的夫君也在,不知可否一道去聽一聽?”

  她自稱“臣妾”,是還當我是準側王妃的身份,卻不知我已經不是了。

  我垂了垂眸,委婉道:“曹夫人折煞奴了,景王爺已與奴退了親。曹大人來了么?快快請進。”

  曹老爺原本遠遠走在后面,到了屋前尚不見人迎出來,便急步走過來,問道:“凌姑娘家中無人么?怎么一個丫鬟奴才都沒瞧見。”

  曹夫人亦忙駐了足,臉色亦是大變,失聲道:“姑娘這里出了何事?”

  看兩位情形,恐怕是沒從別處打探出什么事情來,竟是對景王爺與曹君磊之事一概不知。

  但曹老爺已為官數十載,曹夫人娘家亦是不俗,所以他們對朝局政事皆是異常敏銳,只怕已經想到兒子曹君磊無故被調查,或也有景王爺在里面。

  請他們在房中坐下后,曹夫人便連聲問:“聽家里下人說,姑娘知道犬兒下落,竟是還留在宮里,這等事,不知姑娘是如何知道的?還有姑娘家中為何一個人都沒有?”

  “曹大人難道一點兒不知情么?”我思忖著問道。

  曹老爺雖算不上朝中重臣,好歹也是兩朝元老,且在朝中關系也不簡單,怎么會什么都不知道呢?

  難道此事只有徐丞相及極少數人才知曉內幕……

  是了,一切都還只是風平浪靜。

  在暴風雨來臨前,尋常人很難察覺其中的暗潮涌動。

  看來此事還只是剛剛開始,或許,并非如想象中嚴重?

  可我又想到,徐氏從娘家出來,簡直失魂落魄,連體面都顧不上了,可見她向徐丞相求請,結果不盡人意。

  曹老爺搖搖頭:“老夫能問的人都問了,都說不知情,如果凌姑娘知道什么,還望相告。”

  我將徐氏所言,據實相告。

  說話間,曹老爺幾度站起身,焦躁地踱幾步,復又坐下,待我說皇上派下來的侍衛在魚體內發現了油紙卷,他終再難忍住,重重拍在桌角上,“騰”地站起身,紫漲著臉怒道:“逆子!竟做出這種不忠不孝之事!枉我曹氏幾代忠心耿耿,怎養出這樣的畜生來!”

  “老爺——”曹夫人亦站起身,仿佛一下子老去了十余歲,輕喃聲哽咽道:“老爺快想想辦法,救救磊兒……”

  “救什么救?我還有本事救他?咱們一家子都要被他害死了!他要是、要是……”

  曹老爺說著,身子輕晃了下,用手扶住了額頭,緩了會兒,又接著道:“他要是當真奸心叵測,謀逆不端,老夫寧愿親手剮了他,以謝圣恩!”

  我聽得一陣火起,原本是想曹老爺想法子為曹君磊周旋,沒想到他是這種愚忠之人!

  便冷聲道:“若是景王爺為了自保,為了不叫皇上因猜疑他,而落得如其他幾個兄長一般的下場,與朝中官員私交甚篤,有何不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景王爺謹遵法旨,恪守本分,皇上又豈會打擊他?他做出這些事來,難怪皇上懷疑,君威在上,偏偏行徑不規,結黨營私,與謀逆何異?”他回頭怒瞪著我道。

  曹夫人已經淚流滿面,哭著說:“老爺去求徐丞相吧,好歹事關景王爺,他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曹老爺擺擺手:“事已至此,聽天由命罷。”

  天終于有了一絲天光了,我戴了紗帽走路到皇宮廣場前,離很遠就被侍衛盤問勒令不能再往前了。

  是一個陰天,許是快要下雨了,霧氣蒙蒙的。

  過了會兒,我才遠遠看到,宮門前跪著一個人,冠履盡脫,直直跪著,看背影,正是曹大人。

  我在焦灼沉痛之中,不屑地心想:“他是從我家離開就來跪的么?他這行徑,是為曹君磊求情,還是求皇上賜死曹君磊?那樣俊朗無雙,瀟灑開明的曹二公子,怎么會有這樣一個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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