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小說網 > 婢不為妾 > 第49章 奴婢以前的名
  請求回京的折子遞上去,這回遲遲不見有消息傳回來。

  景王傷勢一得到控制,就好得很快,御醫便要回京了。

  他靠在床上,擁著裘被,怔怔聽著孫太醫的臨別叮囑。

  孫太醫交待完,文錦輕聲道:“太醫放心,這些我們都記著呢。”

  窗戶被一陣風吹得作響,輕紗帷幔高高揚起,天色立刻暗下來。

  孫太醫朝窗外望了望,細心叮囑道:“王爺年輕體健,好生調養,相信很快就能康復,在下這就告辭了,王爺保重。”

  景王爺眼神呆滯,望著前方一處,仿若充耳未聞。

  孫太醫靜等了會兒,又提高聲音喚了聲“王爺”,景王爺方轉過頭來,目光落寞地看向窗外,聲音啞啞地說:“風怎么這么涼?窗戶沒關牢么?”

  文錦閃了閃眸子道:“九月了,這里天冷的早,王爺這陣子昏著,不知道天已經變涼了呢。”

  景王爺聽了,先是沒什么反應,忽神情激動,掙扎著要起來,對孫太醫急切道:“本王不要在此處,本王要回上京,孫太醫替本王求皇兄,讓我回去。”

  他說著,剛想翻身似是扯了傷口,痛呼一聲,捂住了心口,唬得我和文錦忙扶他躺下。

  孫太醫亦是情知景王爺回京心切,勸了他安靜下來后,欲言又止,最后輕嘆一聲,緩緩道:“王爺還是安心養傷吧,一時半會兒,只怕是走動不得。”

  三位御醫回京后,很快皇上就下了圣旨來,并不提叫景王回京事宜。

  只說北境乃上京要塞,如今戰事正炙,景王乃皇上手足,應齊心協力,共御外敵,為北境長久安危,著令景王駐守,督修塞桓。

  修繕塞桓,牽涉甚多,困難重重,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分明是要景王爺常駐在北境了。

  接下圣旨后,景王爺情緒崩潰,連書了幾道折子遞過去,但圣意難違,終是認了命來。

  許是他亦是未料到,原先不過是為出塞散散心,躲躲府里后院紛擾,誰知道,這一來,竟是難回去了。

  景王爺要在北境常駐的消息一傳開,大小官員皆來拜訪。

  但景王爺心情不佳,一應推了去。

  只那江公子卻是最有耐心,每日必來,景王爺也只勉強接見過一回。

  自景王爺病情兇險那日,吳繁來探視過一次,他再沒有來過。

  后來聽說戰事吃緊,雙方都不想在冬季作戰,且韃靼需儲存更多物資過冬,因此我再沒有見過吳繁。

  偶爾我會冷不丁想起那天的情形,吳繁尚穿著鎧甲,身上亦有血跡,莫非他是從戰場上一回來就來了王府?

  只可惜匆忙間,也未與他好好說上話兒。

  景王爺受傷在身,又急火攻心,脾氣大得很,動不動就摔東西罵人,就連柊茗都被狠狠罵上幾回。

  廚房上變了花樣做東西,不過是送過去的多拿出來的也多,大家都是小心伺候,生怕火上澆油。

  因變了天,府上衣料更換及御寒等皆需安置,諸事繁瑣。

  文錦如今是掌事丫鬟,事事需把持,實在脫不開身,服侍景王爺用膳便交由我在做。

  連著下了兩日的雨,冷得人縮手縮腳,廚房用了最后一茬兒蓮葉,做了荷葉蓮蓬湯,用雞脯肉、瘦肉、肥鴨、肘子、火腿、蛋清熬湯、做輔,作出一碗蓮肉鮮香的湯來。

  小丫鬟在床邊小心放下小桌,捧了熱毛巾讓景王爺凈了手,才悄悄退下。

  我依量舀了小半碗,擱在桌上,想著景王爺最多吃這么多了。

  哪知,他連吃了兩小半碗,還要再盛。

  我接了碗,躊躇著小心說:“最近吃得都少,恐一時貪多胃里受不了,王爺若喜歡吃,奴婢叫廚房常做吧。”

  天色陰沉,他又半躺在床上,帷幔深深,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聽見他說:“無妨,只管端來。”

  我靜侍在一旁,眼睜睜看他將一大碗湯羹吃完,心中不免忐忑。

  正想著,他忽然道:“撤下吧,我下床看看。”

  我一驚看過去,他已經掀開帳子欲下床來。

  我忙上前先端了小桌,又跪下來替他穿上鞋,慌亂里卻忘記招呼外面的小丫鬟過來撤東西。

  景王爺猶帶病容,神色比往日更添疏懶,只穿貼身綿綢白單衣,緩緩朝窗邊走去。

  那窗戶緊闔,并透不過風來,我還是忙拿了大氅過去替他披上。

  垂目系著那如意雙絳時,感覺到一道目光始終看著我,不由心里有些發慌,只想快些系好,不料愈是著急,愈是系不好,景王便自抬手系上了,我臉上一熱,忙道:“都怪奴婢手笨。”

  他已走到窗邊,伸手推開了窗,嘩嘩啦啦的雨聲立刻清晰入耳,涼風緊跟著撲來。

  “還是關了吧,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我慌得去關窗,卻聽見他溫和道:“不忙關,這陣子都悶著,隔窗看會兒。”

  我只得垂手退后,靜守在一旁,心里默默著急。

  那風并不大,只是涼意絲絲縷縷不絕,天上急云流動,滿院子的花木被雨水沖洗得碧綠透亮,檐下鐵馬聲音清脆。

  這些日子,不說王爺,就連我們這些人也忙得無閑暇時候,此刻隨著王爺的目光望著窗外景象,方覺時光飛逝,已是要入秋了。

  景王爺回過頭來,突然低聲道:“閱微。”

  我不防他這樣開口喚我的名字,上前忙道:“王爺有什么吩咐?”

  說完突然想到他不是如往常一樣叫我多兒,千頭萬緒,心頭如繭子來回繅絲一般,一時怔在原地,驚詫地望著他。

  他凝望著我,眸光和煦,但神情卻是極剛毅和清冷,與往日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我心中一驚,忙垂了眸,遂又低聲道:“這是奴婢從前的名字。”

  外間傳來輕微腳步聲。

  景王轉過身,淡淡道:“我知道。”

  說著朝床上走去,又道了一句:“把窗關了吧。”

  我回過神來,連忙去關窗。

  剛關好窗戶,文錦掀簾子走進來,看見景王下了床,連聲道:“王爺怎么下床了?咦,這屋子怎么這么冷?”

  說著朝窗邊走過來,探頭道:“窗戶沒關緊么?”

  我正思忖著如何說,若是說王爺叫開了窗透氣,文錦定會怪我不勸著些。

  不想景王,這時候開口說:“不打緊,本王覺得悶,屋里都是病氣,讓開了一下子窗。”

  文錦看我一眼,嗔怪道:“王爺也太不顧惜自個兒,身子剛好些,這風又涼,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們做奴才的可擔當不起。”

  “開了下窗子,沒什么。”

  景王坐在床邊,文錦過去伺候他上了床,掖好了被子,囑咐說:“王爺要覺得氣味不好聞,叫多兒點了安息香就好,就怕是嫌悶,可這天兒不好,不然還能到外頭走走。”

  “找本書來看吧。”過了一會兒,景王爺開口道。

  我正拿往爐中放香,聽了轉頭看去,文錦道:“天兒太暗了,看書會不會傷眼?又要費神……”

  “那就念來聽。”

  文錦怔了下,忙低聲應了聲,對我道:“多兒,你識字,給王爺念書吧。”

  景王爺傷勢好得差不多,能出門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遼東一帶有倭寇犯亂,皇上命常大淳常將軍率軍五千前去平亂。

  往后,北境由吳繁坐鎮。

  此乃政事,景王爺原本就不關心,軍事調動更是作壁上觀。

  而我卻覺得這是個好消息。

  之前皇上雖封吳繁為撫遠大將軍,與常將軍平起平坐,但吳繁到底是小輩,又做過常將軍的副將,常將軍這一走,吳繁才是名正言順的統帥。

  想想,有這樣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做大哥,心中便說不出的高興。

  常將軍調任前,景王爺依禮設宴為其辭行,吳繁自然跟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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